上卷 風和日麗泗州城 第一回 風雨論泗州(1 / 3)

當年朱元璋把三代先祖葬在城北十三裏時,整個泗州城沸騰起來了。

泗州城位於淮河之濱,汴水泗水合流入淮口,隋唐運河漕運的重要連接點。但自元朝以後,成為京城漕運非必經之地也就逐漸蕭條起來。如今每年中元節前,皇家浩浩蕩蕩的祭掃隊伍總會如約而至,入駐小小泗州城。而往來商賈遊人當然也不會錯過每次盛會,跟隨著皇家隊伍蜂擁而來。

因明祖陵的存在,給泗州城帶來了唐宋後未有的空前繁榮。街道兩邊店鋪林立,酒旗斜豎,大街上人流如織,文人雅士閑庭信步,商家巨賈往來匆忙穿梭,更多的則是東瞅西瞧高聲喧叫的布衣草民。

在泗州全城歡呼雀躍的時候,普照王寺的主持明德大師卻搖了搖頭,長歎一聲。他登上靈瑞塔頂層,整個泗州城盡收眼底,汴河穿城而出,彙入淮河。高聳的盱山林絕於淮河南岸,北宋畫家米沛所提於巨石上的蒼勁大字“天下第一山”依稀可見。

想先聖僧伽大師從西域而來,在此風水寶地定居下來而建此寺,後雖貴為唐朝國師,仍不忘圓寂後魂歸故裏,經泗州西南城門香華門入寺院。後人為紀念這位泗州的大聖人,建立了高三百尺的靈瑞塔。我泗州城位居汴泗合流入淮口,依水而生,因水而興,然時過境遷,否極泰來,盛及必衰,眼下繁華恐為回光不祥之兆吧?

如泗州有難,那就讓老納一人承受來救贖這些無辜的子民吧!明德大師斷然絕食,那一日空中升起數道彩虹,他對跪在旁邊悲傷的弟子們柔聲說,我要走了。於是坐化於一甕中,七七四十九天圓寂,一年之後開甕修成不腐之肉身,被刷以金漆與僧伽大聖及諸位羅漢一樣陳於大殿之上供後人拜奉。

一百多年後的嘉靖年間,泗州城的兩位智者又登上了靈瑞塔。一位是當今的普照王寺主持悟覺大師,一位是掌管泗州的禮部和教育的長官常旭峰常四爺。望著遠處繁華如初的樓台亭閣、門廊塔橋,常四爺朗聲地笑道:“當年明遠大師曾言我泗州或將大難臨頭,而如今仍欣欣向榮,何患之憂?”

悟覺大師捋了捋被風吹散的花白長須,淡然說道:“世間皆有因果,我等修行尚淺,萬不可妄言有無。唐宋都城皆在中原中西部,我泗州乃汴京至江淮與蘇杭必經漕運之地。從元至今,京城已遷至燕京,泗州之地理優勢不再也。”

四爺歎息一聲,表示讚同。

這泗州岡壟盤結,山水朝拱,風氣凝翠,乃形勝之地。能叫出名字的風景名勝十多處,其中以南山聳翠,靈瑞塔朝霞,淮水浮橋為最,米芾,秦觀,蘇東坡,楊萬裏等文人騷客都曾留下足跡。如今朱家先祖葬身於此,泗州又成了龍脈之地。景物雖多,這失去漕運港口功能的泗州城靠景物維持空前的繁榮能持續多久?

兩個人聊到泗州的未來,不禁揪起心來,目前的繁榮喧囂莫非是泗州城的回光之兆?近年來,黃河泛濫,兩岸民不聊生,這淮河通過一些支流與黃河間接相連,恐這淮河遲早會受到黃河的禍害,位於淮河下遊岸邊的泗州城也難以幸免其身。

大師噓歎一聲道,我等小民多慮了,此乃當今朝廷要考慮的事情,治理河道非你我一夫之力而可為之。

望著煙霧迷蒙繞城而過東流的淮河,兩人沉默了良久。四爺索然,隨大師下塔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辭。剛出院門,見一熟悉人影晃身而過,四爺一怔,是弟弟常五爺!便追了上去。那人閃入到一個胡同裏,四爺趕到時,已不知去向。四爺尋人不到,便悻悻地轉身朝自己庭院方向走去。

卻說常五爺一瘸一拐地走過幾個街道,見沒人跟隨了,就停下來扶牆喘著粗氣。

城東的常家溝常老太爺有五個兒子,前三個都在京城或外地做官經商,老四在泗城教書,唯有老五不爭氣,沾上嫖賭之氣,家境過的一年不如一年。五兒年幼時體弱,老太爺也就對其溺愛些,將大部分家產留給他,這卻害了他,養成了嬌慣不求上進的壞性情。每次相遇時,四爺總要批評弟弟幾句,因此常五爺對這個哥哥猶避之不及,從不登哥哥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