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隻是一點瑰紅,半掛在一簇簇高樓大廈的腰間。臥室裏的落地窗,亮橘色的窗簾靜靜地立在兩旁。清藍的天空,閑淡的雲朵,透過落地窗細細投射一點雲淡風輕的顏色。
裝潢溫馨的臥室裏,一張席夢思大床上蜷縮著一個頭發淩亂的女孩子。
閉著眼,呼吸並不深長。
不久臥室的門被人輕輕打開了。一個男人半敞著上衣,精壯的胸膛隱約透出魅人的曲線。平時仔細梳理的頭發此刻隨意地墜落到眉宇間,深不可測的眸光裏隱隱閃現出一點落寞。
把門合上後,靜立不動,眼睛望向她的方向。沉默了半刻,輕輕地走到她跟前,慢慢將她露在被子外麵的手放回被窩裏。
目光又回到她的臉上,她的大半張臉都藏在亂糟糟的頭發裏,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像隻……兔子,溫馴而有脾氣。他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修長的手指觸摸到她的長發,稍稍將她的頭發播到臉龐。
一張隱忍而稚氣的臉,眉頭不時微蹙著,眼角似有未擦淨的淚珠,哭過的痕跡像蝸牛行走過的軌跡,那麼清晰。
他半俯下身子,在陽光裏,給她一個無比溫柔真實的親吻。並未深睡的她,受到意外的碰觸,似乎感覺到不舒服,一個轉身,將他擋在身後。
連,睡夢中,也是抵抗的嗎?
他扯了一個苦笑,再次替她蓋好被子,這才回到客臥,整理好著裝,出門了。
直到臥室被陽光照得亮堂堂的,關琳琳慢慢從床上爬起來,明明睡了很久,可還是嗬欠連連,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額頭冰冰涼,腦袋又沉又悶,十分難受。
勉強支撐身體,下床洗漱了一番,吃過早餐後,便又倒頭睡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關琳琳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在說話。
燒糊塗了的她,嘴角艱難地一勾,輕輕安慰道:“……爸,我沒事。我……再睡睡就好了。”
於是眼皮更重,安心地睡了過去。
“夫人!夫人!”華嫂拍著她的肩膀,看到她病怏怏的樣子,心頭有些著急,用手一觸她的額頭,嚇得大叫起來。
“我的祖宗喲,怎麼燒成這個樣子,這樣子不行的,得趕快上醫院。”華嫂試圖將她從床上扶起來。
關琳琳這才明白她現在不在自己的家裏呢,她在易太太家裏。雖然收住了幾分任性,可是身體沉重得讓她一點也不想動。
華嫂的大呼小叫,使她有些煩躁,可仍是哄著她:“好華嫂,你別拉我,我睡睡就好了,真的……以前也是這樣挺過來的。”
以前……
在關琳琳還在繈褓裏時,關琳琳的媽媽因為妊娠並發症去了遠方。兒時的關琳琳缺少母乳喂養,身體素質一直不太好,以至於她從小到大沒少生病,關振雄為此操碎了心,最讓關振雄頭疼的是,這個小丫頭生了病,還打死不吃藥。
有時候好說歹說,終於騙她咽下一兩粒感冒藥,不過10秒,她又能給你吐出來。關父的一頭黑發就是這麼給氣白的……
吃藥不行,就隻能打針輸液了。
“琳琳,今天要乖乖的哦。”關振雄嘴上不忘告誡女兒,心頭一點底兒都沒有。經過幾次驚心動魄打針輸液的經曆,關父對自己女兒的小脾氣早已摸熟了。
看著多麼乖巧又文靜的女孩子,一碰到打針輸液就像變了個人。護士姐姐還沒靠近她呢,她就開始嚎啕大哭,整個兒科醫院就數她的聲音最大最淒慘,還怎麼哄都哄不好。
關父又心疼又無奈,將小小的她抱在懷裏,用手輕輕拍撫著她瘦弱的背,邊撫邊唱:“寶貝兒,我親愛的寶貝兒……”
印象中爸爸的歌聲一直都是世上最動聽的,最溫暖的。
再到後來小小的關琳琳長成了半大的姑娘,不吃藥不打針的壞習慣仍是沒改。有一次上小學5年級那會兒,下午放學時突然下了暴雨,琳琳沒帶傘,也沒等來父親,要看雨勢越來越大,琳琳抱著書包就往家跑。等回到家時,琳琳從頭到腳都趟著水,濕漉漉的,有些賭氣地坐在小小的客廳裏等著父親。
好一會兒,父親才回來。看到她像隻落湯雞坐在客廳裏,父親一拐一拐地從臥室裏取來毛巾給她擦頭:“你這個傻丫頭,淋濕了也不知道把衣服換了,感冒了怎麼辦!”
關琳琳眼睛紅紅的,忍著沒哭,本來想質問父親為什麼沒來給她送傘,本來想質問父親是不是不要她了。
可是看到父親走路姿勢怪怪的,抬頭問他:“爸爸,你怎麼了?”小手搭在他腿上,“你的腿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