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番外兩相負(下)(1 / 2)

他幾乎是狂喜。

那真的是最好的時候,他們誰都還沒有遇上誰,他想試試,如果是他先遇上的她,如果……她一眼就愛上了他。

然後毫無意外的,她如他所願,那時候他想,如果她再主動一些,將他們從前的位置調換,不是他要強娶,而是她鐵了心的就要嫁給他——

之後竟然也實現了,那時候謝司空辦成了一件大事,父皇龍顏大悅,問謝司空想要什麼賞賜,謝司空就說了女兒的心願,這些話自然是在私下裏說的,父皇後來問過他的意思,他自然是同意的,之後就有了天家賜婚,她再次成了他的王妃。

可外麵不是這樣傳的,外麵的人說,謝氏女心儀汝南王,甚至利用謝家的權勢強求一個姻緣,他不否認,他覺得這樣很好,這樣一來外麵的人每每提起此事都會說一句謝家女情深似海,隻要他能聽到一句她喜歡他,哪怕是傳言,他也甘之如飴。

他們成親的那天也是個好天,這一次催妝的時候她並沒有讓他等多久,他全程都像是在做夢,總擔心這場夢太過美好,等到他從夢中醒來,麵對空曠的樓宇,麵對成堆的奏疏,麵對一個……沒有她的將來,他心生惶恐,落在旁人眼裏,就像是煎熬。

有句話叫今朝有酒今朝醉,總之他們已經成了親,他在青廬裏與她結發,飲合巹酒,係五色絲線,然後龍鳳燭一直燃到天亮,照下一室旖旎,他再睜眼的時候是熟悉的床帳,耳邊是她均勻的呼吸聲,他翻了個身,將還在睡夢中的她攬進懷中,一切都是那樣的不真實。

如果……

他這樣想的時候是在很久以後,那時候後宮裏有很多人,沒有人擔心他後宮空虛,沒有人擔憂他沒有子嗣,唯一還是會引起他們爭論的是繼後的人選——

他們說,廢後失德,沒道理因為病故又添哀榮。

這樣的聲音起先有很多,這其中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抄了謝家,處死了太傅——他的國丈,他那時候放下話來,說謝家子弟百年間不準入仕,但是後來他後悔了,這一條禁令慢慢沒有人再記起,再有人提起立後一事的時候便也不會再提先皇後,因為他們知道,那是他的逆鱗。

那時候他坐在紫宸殿裏,桌案上的文牒一摞一摞的擺在麵前,他手邊有一塊魚符,上麵刻著一個“湛”字,那是他打算給他們的孩子取的名字,隻是她一直都沒有子嗣。

起初他以為她是因為身子不好,後來……他處死了鄭若和伏徵之後才知道,她之所以懷不上他的孩子,是因為她被她們算計了。

“水木湛清華……”

他看著魚符上的字,想起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的樣子,帶著一點淡淡的憂傷,他忽然後悔自己當時的淡漠,可是他害怕啊,他怕所有的美好都隻是夢,他怕他沉迷其中,然後有一天忽然醒來發現一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黃粱一枕。

所以……他在他最有機會的時候選擇了放棄。

是他親手將那僅有的一點可能掐斷,是他將她推進了深淵,她曾經那樣愛他,愛到了骨子裏,他是她的骨中之骨,是她的血中之血……骨血如何會分離?

他仗著這一點肆無忌憚,他甚至用了最拙劣的法子,他要試探她,他要看著她對他的愛會到什麼程度,會不會因為對他的愛,所以愛屋及烏……

所以……他沒有拒絕鄭若,沒有拒絕伏徵,沒有拒絕那些想要同他沾親帶故的世家,也沒有拒絕應酬當中如同物品一樣塞過來的姬妾。

所以……他故意漠視她,又故意在她麵前毫不掩飾的表露對其他人的喜愛,一邊看著她黯然神傷,一邊看著她裝作溫良賢淑的模樣對他笑臉相迎。

她表現得越在意,他就越歡喜,可偏偏又不能對她熱情,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時候,他隻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才不再掩飾那些貪婪、愛意、珍視……

隻有在她沉睡的時候,他才敢一遍又一遍的以指尖描摹她的眉眼,才敢肆無忌憚,才敢喚她的名字……

何苦呢?

何苦做出這樣表裏不一的樣子,折磨著她,也折磨著自己?

這個道理他在很久以後才悟出來,那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他揮霍掉了最美好的時候,踐踏了所有名為“以後”的時光,然後在很久很久以後,他終於開始後悔。

可那又有什麼用?

她不在了,哪怕他替她報了仇,哪怕他終於敢正大光明的思念她。

哪怕……他為了她一輩子不立後,那樣史書上就隻會記載她一位皇後,千秋萬代,他就隻有她這一位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