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社會,大多數情況之下,財富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裏,在某一些事情上,親情是可以犧牲的。”在起身準備離開之前,頌妝聽到了這樣一句話。她不知道應該為莊臣高興還是為莊臣悲哀。幸運的是墨菲已然放手,莊氏集團不再有資金威脅,莊臣不必因為幾萬人的忐忑不安賠上終身幸福。
頌妝目送二老離去的時候,忽然為他們悲愴不已。在坐車回酒店與父母會麵之前,頌妝在報紙上看到這樣一則新聞,莊氏創始人莊教清請律師做了遺囑公正,將莊氏企業30,的股分捐贈出來建立莊氏公益基金以關注社會棄嬰、孤兒成長;30,的股份贈與了莊氏所有員工;其餘40,則留給了莊臣。
一時之間,莊臣成了名符其實的莊家少主,一個名下擁有上億資產的、實實在在能讓頌妝看得著摸得著的富二代。但所有人並不知道的是,就在這則消息經報社發出的時候,莊臣正因為給一位住在八樓的顧客送一盒十塊錢的快餐而汗流浹背。用他的話說,他不是不可以崛起,他隻是需要時間與動力。
周末送走父母後,頌妝將白秋遣送回去還給了陳寒,順路將蘇冰從自己家攆了出去。公司已經批複了頌妝的辭呈,交接工作也基本做完了。
她訂了去麗江的機票,用一天的時間打包了家裏所有的東西,將房子掛在了一間房屋中介機構出售。關上房門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隻身來到這座海濱城市的時候:當時她下了火車,一無所有地站在街口,四下張望,左右前後都是行色勿忙且冷漠的臉。再後來,她找了間便宜的旅館,住了一陣子直到找到工作,開始了租房生涯,三年後她花光自己好不容易攢下來的積蓄交了房子的首期。猛然到了要離開的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對這座城市已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在最無助的時候來,在最尷尬的時候走,這六年的時光應該不隻是留下了這麼一丁點兒的東西才對。
通向機場的地鐵還未通車,時間也還早,她拖著行李箱上了公交車,一站一站走馬觀花地前行,眼前所有的人和事都像風景一樣向她撲過來,讓她很有一種應接不暇的感覺。直到公交媒體係統的新聞爆出這樣一則新聞,令車內所有人都震驚地討論起來:今晨,有一名男子駕車高速衝入碧海,企圖自殺;幸得一名遊客發現,大聲求援……
屏幕上猛然晃過的一個身影使頌妝的目光一下子聚焦起來。景颯怎麼會出現在屏幕裏?
接著,屏幕上出現救生員抬著用帆布遮擋起來的擔架畫麵,一隻手無力地搭在擔架外邊,手腕上戴著一隻帝舵腕表,手指上有什麼東西因為攝影燈光猛然晃了一下。
頌妝感覺身上從頭到腳的血都被抽光了似的窒息,忽然瘋了似的從公車後部衝到車頭,大叫:“司機,停車!停車!我要下車!”
滿車的人因她突如其來的瘋狂行為與叫喊聲嚇了一跳,司機慌亂之下,一腳踩在了油門兒上,公車急速衝向前去,差一點撞上前邊的私家車。站在車上的乘客全都朝前方擠了過去。
司機不由得嘮叨了幾句,“還沒到站,下什麼車!”
頌妝猛拍車門車窗,朝他吼道:“我要下車,快讓我下車!”
司機看她確實亂了章法,往路邊一靠,開了車門,頌妝一個箭步衝了出去,在湍急的車流中攔下一輛出租車。
濱海醫院,空蕩蕩的搶救室裏,方亦傑靜靜地躺在那裏,臉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像是得到了救贖或是解脫。白色的床單覆蓋在他胸口上,微微地鼓起。他的雙手輕輕地放在床單上,左手手指上還戴著和頌妝的結婚戒指。
景颯站在病床邊上,捂著臉哭不出來。
頌妝上氣不接下氣地扶著門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通過114確認事故搶救醫院是濱海醫院,在出租車上瘋狂地給白秋打電話,幾乎把白秋嚇傻了。
到了醫院,她發抖地從包裏掏了200塊錢扔給出租車司機,一邊跌跌撞撞跑到這裏,一邊拚命地告訴自己一定不是他,卻萬萬沒想到這是真的!
此時此刻,她赤著腳站在門口,已經無法言語,隻是瞪著他,眼淚像泉水般不停地從眼眶裏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