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3)

楔子

塵世中,我們肆意的享受著不屬於我們的幸福,揮霍著珍貴的美好時光,紙醉金迷,歌舞升平,待到上帝要收回去這份幸福的時候,我們才發現,所有的補救為時已晚。

淪落到地獄後,烈火灼燒,血池翻滾,刀山林立,萬般痛楚。我們在掙紮,我們在嘶號,我們徒勞的想要爬出去,所以,這個時候的我們需要一雙可以攀越的手,還有一往無前的心,否則等待我們的將是一瞬間的美好和之後更深的萬劫不複。

曾幾何時,我被地獄中的笑麵鬼差迷惑住雙眼,他們要將我變成一個與他們一樣食人血肉吸人骨髓的惡魔,還好,在最後的一刻我逃離了這個無間的地獄,即使是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要換取那心靈最後的純淨和安然,即使死亡,也是天堂。

有罪就一定會受到懲罰嗎?惡魔是不是真的活在地獄?天使能開小差嗎?誰規定了這個塵世的規定?我們一直被眼前的迷惑,那些流著暗紅色的血,將眼睛覆蓋,那些泛著惡臭的粘液,將我的嘴巴給封鎖,那些悲慘的嚎叫,充斥在我的耳朵裏。

摸索,黑暗中我們隻能摸索,

荊棘,那些劃破我的手掌,讓我感受到最真實的疼痛的荊棘,

前進,悲傷踩在腳下,一往無前的前進。

苦澀的味道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用最真實的舌尖去品嚐,還沒等到苦盡甘來的那一刻,我們已經放棄了自己的味蕾,那將是永遠。

希望,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也是最殘忍的東西,是曙光,是利刃,要麼在其中快樂的跳舞,要麼在最後悲慘的死去,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懂,可是看破的沒有幾個。

是誰在深夜跳著絢麗的死亡舞蹈?

是誰在草菅人命非法斂財?

是誰的煩惱羈絆著他步向深淵?

是誰在隱忍著那無邊的痛楚和折磨?

或許,瘋子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們有興趣聽聽一個幸福人的絮叨嗎?

————《一個瘋子的日記》

——————————————————————————————————————————————————————————————————————

3月13日 晴

天氣真好,我懶洋洋的躺在小花園的長椅上,眯著眼假寐,陽光溫暖的照在我的身上,雖然隻是一件薄薄的病號服,但是我卻沒有感到一絲的寒冷,我喜歡這種天氣,牆外的世界也已經開始有了繁華的前兆,人們在躲過了這個寒冬之後開始複蘇,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我叫許諾,27歲,現在在這所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南方的春天很短,冬天剛過去,夏天就來了,因為短所以就顯得很美,我們的醫院建在這所城市的郊區,牆外已經開始傳來了淡淡的青草香氣,若隱若現。空氣中有點小風沙在飛舞,隻需一會的時間就能讓陽台上,長椅上就能落下細細的一層灰塵,用手指輕輕地劃過,會留下很明顯的痕跡,指尖也會變成黑色,大家都在咒罵著這該死的風沙把他們的衣服弄髒了,或者迷住了他們的眼睛,但是這並不能妨礙我喜歡春天。

那邊有幾個“朋友”在小花壇上聊天,哦,準確的說是幾個“病友”,爽朗的笑聲和誇張的肢體動作讓人忍俊不禁。看著他們在那裏開心的笑,有種沒心沒肺的,不受拘束的味道,好像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讓他們不開心的事,忽然我的心情也好起來。來到這裏已經一個月了,除了每天按時打針和吃藥這點讓我不開心之外,其他的感覺還不錯,至少沒有噪雜和吵鬧,另外我還認識了這幾個有意思的人。

手裏的筆記本是老張頭送給我的,這個日記本是黑色的外皮,16K,封麵用金色的染料印製了“NOTE Book”幾個英文字母,在陽光下閃著漂亮的顏色,我很喜歡這個本子,因為每次我拿起它,都會有種我是讀書人的感覺,從他那裏我知道了原來在這裏我還可以寫日記的,這可真是一件好事,雖然我不知道我該寫點什麼,但是相對而言,我更喜歡拿著筆在上麵塗塗畫畫,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樣毫無意義的從走廊的這邊跑到那邊,或者流著口水癡癡傻笑,然後被穿著白衣服的天使們抓去打針。

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寫日記,你們見過那個精神病寫日記嗎?沒有吧,所以同為精神病人,我還是自覺的認為高他們一等。

先說一下我的第一個朋友,老張頭。老張頭是個很好的人,他其實不算很老,五十來歲而已,兩鬢有點泛白,精神頭卻很好,他很照顧我這個“新人”,每次我被護士手裏寒光四射的針頭嚇得痛哭流涕的時候,他都會安慰我,給我打氣,讓我配合著護士的治療。這一個月來,也是他把他的零食分給我吃的,有果脯,瓜子,還有我最喜歡吃的香蕉,這些都是他的兒女們給他送來的。

我很羨慕他,至少有人來探望他,瞧瞧人家的兒子和女兒,也可能是兒媳婦,男的英俊挺拔,一表人才,女的容顏俏麗,膚如凝脂,站在一起就是一對璧人,而我呢?我來這一個月了,卻一個人也沒有來看我,但是卻有人給我按時的繳治療費用,我問過護士們是誰在幫我教住院費,她們都說不知道,所以看著老張頭的兒女們來探望他,我都會有種吃醋的感覺。有次我酸溜溜的跟他提起這件事,老張頭隻是苦笑著搖搖頭,然後再嘟囔著什麼“老來無孝子,死時無薄棺”之類的話,我真搞不懂,天天有好吃的,老張頭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奇怪的是,每次老張頭的子女來過後,老張頭都會大發脾氣,情緒變得很糟糕,然後躲到他的g上假寐,或者是研究他的黃曆,他有一本老黃曆,閑暇無事的時候就喜歡翻閱,至於為什麼我會知道他是在裝睡呢?因為有一次我偷偷的溜到他的g前,發現原來他在被子裏偷偷的哭,我猜想,一個老人家,這麼大的歲數了,在人前哭會不好意思吧?我比他小那麼多,每次打針的時候雖然很疼,但是我現在都學會不哭了,真是羞羞。

自從我上次去逗他反而被他吼了一頓之後,我就再也不敢去煩老張頭了,特別是他的兒女來過之後的兩三天,那幾天老張頭的眼神總是很嚇人,就像是狼一樣,血絲密布,無時不刻的閃著凶光,意欲擇人而嗜,我真怕他把我當成兔子咬一口,雖然我是屬虎的,“我不怕他,我隻是怕疼而已”,我這麼安慰自己。

這個時候我會找張勳玩,張勳是這裏的唯一一個能讓我瞧得起的家夥,他高高瘦瘦的,臉上也沒有邋遢的胡須,白白淨淨的臉上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很漂亮,我有好幾次問他要那副眼鏡,但是他都不給我,說沒了眼鏡他看不見東西,特別是看不見書上寫的字,張勳是個文化人,因為他有很多的書。

他大多數時間都在看書,不過無聊的時候也會陪我聊天,但是他說的都是些我聽不懂的話,譬如“我們為什麼活著,如果死了會不會更好”“人生一世,最終的追求是什麼?婚姻還是事業?”之類的混賬話,我這個時候就會找個借口躲開他,上廁所或者去睡覺什麼的,我最受不了別人跟我講大道理,有的吃有的睡,沒有壓力和煩惱,簡簡單單挺好的。

前幾天我一時興起,去看他在翻什麼書,他就把手裏的那本書遞給了我,並且問我:“你喜歡看書嗎?”

我沒有接過來,隻是瞄了一眼書名,《追憶似水年華》,嗯,挺文雅的書名,寫的也一定很不錯,“誰寫的?”我問道。

“馬塞爾?普魯斯特”,張勳合上書本,他習慣性的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對我說道:“很棒的一本哦,你有興趣嗎?我可以借給你,但是你不能把書給我折了,喜歡閱讀的人,首先要學會怎樣愛護書籍。”

我搖搖頭:“我從不看國外的,而且我也沒有回憶。”我說的是實話,我現在的記憶隻是停留在來到這裏的一個月,之前的所用東西,我全忘了,包括我的名字,後來我才從韓醫生的嘴裏知道了我叫“許諾”,很不錯的名字,我挺喜歡的。對於記憶,雖然曾試圖去喚醒它們,但是我發現這是徒勞的,對於過去我根本沒有一點印象,我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我隻是記不起我是誰,腦袋還有點渾渾噩噩的感覺而已,忘了便忘了吧,何必自尋煩惱?

“這不是一本普通的”,勳有點急了,他仿佛是被激怒的公牛,嘴裏呼呼的喘著氣,兩頰泛紅,他說:“這是一本世界名著!完美的詮釋了生命的真諦”。

“那又怎樣?”我不為所動。

“還有哦,”張勳忽然神秘兮兮的靠近我,他的眼裏有種奇怪的光芒,似迷茫,似蒼涼,又像是youhuo,嘴裏用一種極度低沉的,壓抑的聲音對我說:“晚上枕著它睡覺,不會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哦……”

陽光不知道什麼時候躲進雲中,天色似乎一下子暗下來,一片新生的葉子飄在我的跟前,起風了。

我心中一凜,奇怪的聲音?不知道是不喜歡張勳此時故作神秘的口氣還是不喜歡此時壓抑的氣氛,我隻覺得一陣煩悶,站起來冷冷的對他說:“我過去透透氣,你自己在這回憶似水流年吧。”

說完後我就離開了,留下他一個人在那對著初春的寒風中喃喃自語。

——————————————————————————————————————————————————————————————————————

2009年3月17日 陰

這幾天睡得不是很好,或許是因為張勳給我講的聲音的事,晚上我在睡覺的時候真的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它們伴隨著風吹的聲音,透過窗戶,仿佛是在空氣中跳著華麗舞蹈的幽靈,從四麵八方無孔不入的鑽進我的耳朵,“嗚~~~嗚~~~”又像是頻臨死亡的貓咪所發出的聲音,淒慘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