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楊少爺肯放楊昊天離開,不見得其他人也都如此寬宏大量。三太太早已經聽見了他們的動靜,此刻已經一步步走了過來,看見楊昊天在楊少爺的允許下,一隻腳已經邁上了台階,這才從口中冷冷地發出了兩個聲音來:
“站住。”
三太太的聲音平平淡淡,一點兒起伏都沒有,卻有著莫大的震懾力,楊昊天整個人的身子都微微的顫了一顫。楊昊天整個人僵了一下,隨即將自己放上了台階的腳又重新緩緩地收了回來,站在樓梯口,卻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楊少爺自然也聽見了三太太的聲音,趕緊幾步走過來,走到三太太的跟前,喊了一聲“媽”,而後瞥了一眼低垂著頭,半弓著身子,等著三太太的楊昊天,忍不住想要幫他說幾句話,便又開口道:
“媽,昊天他剛才……”
三太太知道楊少爺想做什麼,所以楊少爺的話還說不到一半,就已經被三太太給打斷了。楊少爺聽見三太太的聲音裏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你不用多說,我自有分寸。”
楊少爺素知自己母親的脾性,聽見她這麼說,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了,隻好同情地看了一眼仍舊站在樓梯口的楊昊天,閉上了嘴巴,靜觀其變了。
三太太在貼身丫頭和楊少爺的陪同下,終於一步一步挪到了楊昊天的身邊。此刻楊昊天由於緊張和身上傷痛的原因,額頭上已經隱隱滲出了些許細密的汗珠了。幾根鬢角邊的頭發沾到了汗水,緊緊地貼在額角上,讓此刻的楊昊天看上去比方才還要狼狽三分。
三太太站在他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地說道: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我們楊家虧待了你,讓你吃不好穿不暖,渾身上下不幹不淨的?”
楊昊天知道,三太太平日裏麵對自己的時候就沒好氣兒,自己現在弄得這麼不堪,三太太一定又是誤會了自己,還以為自己是故意為之,故意想要丟了楊家的臉麵。此刻三太太一開口,就是火藥味兒十足,三兩句話,便是一番冷嘲熱諷,開口毫不留情。聽見三太太這樣說話,楊昊天心中清楚,今天這件事情恐怕很難善了,自己無論如何,要加倍小心了。
楊昊天的腦袋不自覺地垂得更低了一些,從他的視角看去,就隻能看得見三太太等人的腳了。楊昊天不敢遲疑,連忙回答道:
“不是的,三太太,您誤會昊天了,昊天蒙受楊家救命養育之恩,恩同再造,昊天向來感恩在心,不敢或忘。昊天弄成這副模樣,是昊天的錯,昊天這就去整理幹淨。”
三太太冷笑了一聲,又向前挪了半步,靠得離楊昊天更近了一些,楊昊天甚至已經能夠聽到三太太那有些急迫的呼吸聲,顯示出三太太此刻心緒的不平靜,許是憤怒,許是不平,但楊昊天直覺覺得,應當是前者居多,看來三太太真的動了氣了。
三太太又開口了,依舊是那種冷冷的語調:
“抬起頭來。”
楊昊天聽見三太太這般吩咐,雖然心中發虛,但卻也不敢違逆,隻得略微的將自己的腦袋往上抬了抬,從楊少爺的角度望去,尚能看得見楊昊天的半截臉龐了,隻不過楊昊天依舊不敢直視三太太,因此眼瞼低垂,看上去倒有些像是閉上了雙眼似的。
三太太看見楊昊天的動作,心中更加氣憤。當她麵對楊昊天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思想偏激,事實上楊昊天從來沒有想過要忤逆她,但是楊昊天無論怎麼做,做什麼,到了三太太的眼中,就是對她的陽奉陰違,目中無人。此刻楊昊天的行為到了三太太的眼中,就變成了裝模作樣,擺著架子,竟然連抬個頭都不情不願,藏著掖著的。
三太太索性伸出手去,捏住了楊昊天的下巴,將他的頭往上猛力一抬。楊昊天不敢抵抗三太太的力量,就這樣被她的手一托,整個臉都仰了起來,隻是眼睛仍是向下看,終究沒有勇氣與三太太對視。
三太太並沒有放下她捏著楊昊天下巴的手,就這樣托著,開口說道:
“你也知道是我們楊家救了你,養了你,把你從一個還不會走路的嬰兒養成如今這般。可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衣冠不整,頭發淩亂,邋遢不堪。你是少爺身邊的貼身人物,你這個樣子跟在少爺身邊,你讓旁人看見了怎麼看待我們楊家?我們離開上海這麼些年,這裏的人大都不認識我們楊家人了,結果你可倒好,才剛回來就把自己弄成這樣兒。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楊家在國外的日子裏總是虐待下人呢!你這不是把楊家的臉都丟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