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四章 紙醉金迷(1 / 3)

被占領後的南京什麼行業最發達?

其實到秦淮河兩岸或是下關海壽裏等處走一圈,任何一個初到南京的人也會給出十分準確的回答——娼妓業。

這裏有申領政府牌照的公娼,有迫於生計無奈接客的暗妓,秦淮畫舫夜夜笙歌,燈紅酒綠肉欲交纏,被生活壓迫卻不低下頭顱的女人們倔強的活著,用堆滿脂粉的笑臉遮掩滿心滿身的傷痛。楊紹文知道,如果有選擇,她們絕對不會踏進這個行業一步,那麼,是什麼原因,竟然讓胡秀珍向回跑呢?

昨日胡寧上街給胡秀珍買了一套女裝,胡秀珍很喜歡,捧著衣服對這個本家大哥哥甜甜的道謝,還勉強起身穿上幸福的展示給他們看。但是第二天一早,胡秀珍的床就空了,她原本穿著的徐耀邦的衣服被整整齊齊的疊著放在枕頭上,那套女裝卻被穿走了。

封雨勤很著急,他原本是因為看到胡秀珍的病情有了很大起色,就一時鬆懈回了他和徐耀邦的客房去睡了,竟沒想到這個姑娘會不告而別。

所有人正措手不及毫無頭緒的時候,沈世晨的房門開了。

“她說了——”沈世晨垂下眼睛,表情似嘲諷又似悲戚,“她要報仇去。”

“報仇?怎麼報仇?”程顯懷不可思議的瞪著沈世晨,“一個還在生病的小姑娘,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她怎麼——”

說著忽然沒了聲音,他猛地想到什麼,吃驚的轉身去看馮銳和楊紹文。

馮銳大皺眉頭:

“她跑回妓院去了?”

楊紹文沉著臉問程顯懷:

“顯懷,你能打聽到她有可能去哪裏嗎?”

“我試試,畢竟在南京接待日本人的慰安所不會非常多。”程顯懷為難的搔了搔頭發,直唑牙花子。

“叫衛國和你一起去。”楊紹文示意李衛國,忽然胳膊被馮銳按住。

“隊長,她做了她的選擇,就讓她去吧,”馮銳緊緊盯住楊紹文的眼睛,“每個人都想戰鬥,她隻不過選了最適合她的方式。”

楊紹文深吸口氣,回答道:

“我也懂,但是——”

他側身看向一邊明顯心神不寧的封雨勤,讓馮銳的目光落了過去:

“至少給這兩個年輕人一個交代——也是給我們一個交代。”

馮銳用力閉緊嘴,深呼吸了兩下,顯然經過了一個短暫的思想鬥爭,終於放下了手。

不到十點,程顯懷就帶回了消息。

胡秀珍被人民慰安所扔出來,所以不可能回那裏,也不可能在附近有可能認出她的慰安所安身,而且胡秀珍的病還未完全好,日本軍部主辦的慰安所一般針對日軍將校軍官,身體檢查比較嚴格,她也不可能混過去,所以她很有可能瞄準的是日僑娼業主開辦的慰安所,很有可能在常府街細柳巷一帶。

至於剩下的——大概隻能一家一家找了。

“那倒也不至於。”

楊紹文搖搖頭,拿起電話。

那頭孫立業得知文瑞打算在走之前逛一逛“秦淮春光”,馬上就屁顛屁顛的安排王樂庸前來服務,楊紹文隻表示了想同時欣賞中國和東洋的風景,王樂庸便立即一拍腦門,殷勤的帶著楊紹文和馮銳到了城南的夫子廟至大行宮一帶。

這裏是南京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也是日本人集中居住的“日人街”所在地,在科巷走了一遭,雖然是上午,楊紹文他們也已經被脂粉香氣熏得頭腦發暈了。

他們主要挑漢奸協辦的慰安所和允許接待日本人的中國妓院進入,上來就要見最新來的姑娘,可是一連四五家都沒有找到,臨近中午,一直壓抑著好奇和不耐煩的王樂庸終於也有點受不了了,開始問楊紹文究竟“鍾意”什麼樣的。

楊紹文說不出來,他們到過的慰安所裏麵的婦女都是年輕的十七八甚至二十歲出頭的姑娘,胡秀珍並沒有什麼明顯特征,不能說身上染病還沒好吧?

他們科巷南壽星橋口,這裏有兩家慰安所隔街相望,一家是“吾妻樓慰安所”,一家是“東雲慰安所”。

“已經快到中午了,文先生,要不然下次吧?”

馮銳不得不出聲提醒,雖然他也很想找到胡秀珍把她帶出來,可任務對他來說更加重要。

話還沒說完,楊紹文就聽見封雨勤著急的低呼:

“文先生,是胡小姐……”

楊紹文不著痕跡的順著封雨勤的目光看上去,隻見吾妻樓慰安所的二樓,一個熟悉的衣角一閃而過,那是一件淡藍色的棉布旗袍一角,昨晚他見過,胡寧買來後胡秀珍穿上給他們看的。

“王先生,很有趣的名字,就這家吧。”

在一邊抹汗的王樂庸樂的一蹦三尺高,忙不迭的把他們往裏領。

雖然時值上午,但輪休的日本士兵還是不少,能看得出來軍銜都不高,這也比較附和楊紹文他們的推斷,吾妻樓大門口上方貼著的廣告上寫著“揚州姑娘”四個大字,估計是招攬顧客用的廣告語,楊紹文站在屋裏環顧一圈。周圍有醉醺醺的日本士兵出入,除此之外,就是滿臉凶橫的偽政權走狗。

“歡迎歡迎。”

一個操著一口僵硬中國話的日本婦女熱情的小碎步迎出來。

楊紹文猜測她應該是經營慰安所的日僑,做出高高在上的樣子,他沒有理會她,而是讓王樂庸和她周旋,自己則帶著馮銳和封雨勤踱到一邊去看西麵牆上的照片。

西麵一整麵牆上都是照片,每一個婦女都被照了相編了號,根據王樂庸介紹,大部分慰安所的規矩是看照片叫號,然後直接辦事。

封雨勤一眼就在照片裏認出了胡秀珍。

楊紹文也看到了,回身指著胡秀珍的照片,對老板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