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家的二小子要從部隊上回來了!這個消息不亞於一顆重磅炸彈,在杏樹屯開了花。人們估摸著又有好戲看了。
李順義一夜沒怎麼睡實成,天有些泛白雞開始打鳴的時候,他終於披上棉衣坐了起來,抻手摸摸索索的從兜裏拿出一根紙煙點上。
老伴翻過身閉著眼睛說:“老頭子,咋啦”?
“唉,還兩天咱鐵頭就回來了,要是讓他知道了咱跟老張家這碼事,就那驢性玩意兒,他不把這事給鬧大了嗎”?李順義抽了一口煙眯著眼睛說。
老伴抻胳膊把電燈拉著說:“老張家處處壓咱,就憑前天那事兒,他房子後麵那塊地咱也不能讓”。
“鄉裏鄉親的,扯啥呀” 。李順義說了一句,把煙頭扔在地上順手拉熄了電燈。
鐵頭是順義老漢的二兒子,這小子體格不但壯,而且還是個二踢腳的驢脾氣,在家裏順義管不了,村裏人人怕。沒當兵在家那陣子,有一次,他套著驢車往家裏拉土,在村口與老張家的三蛋會車時,三蛋車上的這頭公驢一發情,兩輛車碰了一下,結果兩個人吵了起來。三吵兩吵鐵頭的火給點著了,三蛋被打了兩個大臉蛋子不說,驢車的車輪還讓鐵頭給拿了去,急的三蛋直翻白眼,眼看著車輪被鐵頭拿走沒敢吱聲。所以在村裏一般沒人敢惹他。二毛驢子是別人給他起的外號,他自己也知道別人背地裏都那麼叫他,但他從不理會這些。
老張家的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張明法人還沒從屋裏出來先咳嗽一聲,緊接著一口濃痰吐到了院子裏。張明法披著一件黑棉襖從屋裏走出來,他先抬頭看了看晴空萬裏無雲的天,然後拿起掃把掃院子。當掃到東屋窗台跟前時,張明法用手拍了拍窗戶說:“三蛋,天都大亮了,還不起來。”
三蛋從被窩裏伸出頭,向外瞅了瞅哼了一聲,又把頭縮回了被窩。
小鳳從屋裏端出一個臉盆來打水,看到張明法說:“爹,前天咱村唱大戲我哥憑啥不讓人家鐵頭娘賣瓜子,不就是個村裏的治安員嗎,一個村子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也不管管他。”
張明法看了看小鳳沒吱聲。
小鳳見他爹沒理她,氣的白了張明法一眼打了盆水回屋去了。
吃完早上飯,張明法的老伴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他爹,昨晚上我也想了挺多 ,房後的那地方咱不要了,雖說地方小,但人家老李家放個柴火什麼的方便,咱要是要了後麵的這地方,往後一擴院子是大了點,但是兩家為個地方傷了和氣不好,在就是前天咱家三蛋和他李家嬸子吵了兩句,你看是不是讓三蛋過去賠個不是。”
張明法眯著眼說:“這事等等再說吧。”說完起身回裏屋去了。
別看張明法不怎麼吱聲,其實他現在心裏一點都不安穩。自己房後的這一小塊地方,這是人家順義家祖上留下的,後來被村裏收上去歸了公。如今張明法看好了這塊地方,想把房子往後遷一下把院子擴大一下,可是這時順義家那頭也想花點錢把祖宗留下的這塊屁股大的地方要回來,象順義家這種情況村子裏肯定照顧。原先是為鐵頭當初打三蛋扛車輪的事,兩家鬧的關係不是很好。如今兩家碰到這種情況,張明法是想通過別人做一做老李家那頭的工作,這事也就差不多少,可是就在前天晚上村裏唱大戲,村裏的冶安員自己的敗家兒子三蛋,竟以破壞衛生的理由不讓順義老伴買瓜子,還把人家的攤子給掀了。這個敗家玩意兒,竟給自己家添亂子。要是讓三蛋去給老李家那頭賠不是,好象在外人看來自己臉上不光彩。張明法腦子裏很亂,嘴裏的煙圈吐了一個又一個。
小鳳推著自行車,手裏拿著半個蘿卜,來到窗口說:“爹,我上班去了。”
張明法正想事,小鳳這麼一叫他,他這才從煙霧裏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