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沈茵茵,我的家在砍節鎮,一個很小的村子,從院子裏往外看可以看見四周都是山,不過那山其實離得還很遠,我很少有機會上山去玩,好在我也不是很喜歡,因為那會把我僅有的完整的衣服劃破。
周圍的人都很土氣,我從小就這麼覺得,他們可能會在紅色的秋衣下麵穿一條藍色的褲子,顏色鮮豔的老遠就能看見,我覺得很土,可是那些穿著的人會很得意,因為那樣的衣服往往都是新的,不是每個人都有錢買新衣服,比如說我。
我從小到大見到的都是舊衣服,可能是旁邊幾戶家裏條件不錯的嬸娘抱來的,可能是學校裏一些開著車的人裝在袋子裏拿過來的,小孩子會蜂擁而上的上去搶兩件,我不會,我覺得那很丟臉
我從小就不願意說話,對誰都是,不管是我那個瘸腿的爸爸,還是那個偶爾瘋癲的媽媽,我覺得他們根本不能照顧我,好在他們給我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和那些鳳英,玉珍什麼的都不同,我有時會因為我的名字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畢竟,我沒有什麼其他值得驕傲的了
可是,這個地方的人都沒什麼文化,他們不願意叫我茵茵,他們都叫我茵妹,我不喜歡。這容易把我和那些二濤,傻蛋什麼的混在一起。好在家裏隻有我一個孩子,不會有人叫我二茵,那更土。
我從小就和這個家格格不入,不單單是因為我不愛說話,還因為我愛幹淨,我家院子裏的農具經常積一層灰,灶台上也經常積累著一層一層黑色的油泥,我的媽媽她隻會把抹布打濕,胡亂的擦一擦,抹布沾著的油被她一卷又扔回灶台上,不過油也不會特別多,大多數還是灰,隻有長期積累的油氣罷了。
我家的被子有嚴格的區分,最幹淨的一定是我的,我雖然並不能獨自清洗自己的床單被罩,但是我每天都會把自己洗的幹幹淨淨才鑽進被子裏,即使是在冬天,我也要用自己的小毛巾就著溫水細細地擦洗好才會上床,家裏的煤不夠用,暖氣燒的不好,我經常凍得瑟瑟發抖,但我還是堅持。不像是他們兩個,幹完活就愛鑽進被子裏,蹭的被罩上常常會黑下去一塊,隻有天氣晴好且我媽媽瘋病不犯的時候才會抱出去洗洗,長年累月的,洗也洗不幹淨了。
我也不是很喜歡我的爸爸,他的腿是瘸的,身量又不高,鄰居送給他的褲子常常會多出一截,可是他從來不修剪好,隨意的將褲腿挽上去,幹活時又會掉下來,時間久了,褲腿都被磨掉了一個邊,參差不齊的,有時還會打個卷,看上去很邋遢。
他很愛笑,露出他發黃的牙,他的眉毛很粗獷,甚至能有幾根長到眼皮上,我小的時候被他抱在懷裏時會輕輕地摸他的眉毛,可是現在不會了,他的瘸腿不足以承受我的重量了,我也不會再親近他了,但他看見我的時候還是會笑,因此我經常躲著他。
我從小的誌向是做一個老師,就像我的班主任建梅老師那樣,她經常穿著淡綠色或者是淡藍色的衣服,顯得很溫婉,鼻頭看上去經常油油亮亮的,我知道那是因為她往臉上抹了東西,我拿家裏的雪花膏也嚐試過,但是沒有那種亮亮的感覺,所以我要做老師,穿新的衣服,最好是淡黃色,臉上可以抹油油亮亮的東西。
在學校裏建梅老師教了我兩年,從三年級到五年級,她經常叫我到黑板上回答問題,或者叫我幫她批改一些題目,這是別人得不到的殊榮,她們因此而嫉妒,所以經常會想出一些無聊的辦法來捉弄我,比如說將我的書本文具堆到桌子下麵,狠狠地踩上兩腳,當我回到教室的時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有點兒生氣,但我並不會和她們計較,那是小孩子才會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