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臣恩看到麵前的陰影就停住腳步抬頭,蘇雅落逆光站在樓梯口,她不知道在想什麼,帶著淡淡的愁苦,又好像是別開生麵的甘甜饕餮,明亮的眼眸裏承載著沉甸甸的酸澀。很多種表情混雜在一起卻一點都不怪異,這就是蘇雅落的獨到本事,顧臣恩一點兒都不確信自己能讀懂眼前這個女人,在意大利重逢之後他總是覺得這個女人將自己封鎖得太徹底,他就是想走進她的生命裏也找不到一個出口,她在想什麼,她到底在猶豫什麼,別扭什麼…..
一步步踏上台階,顧臣恩在蘇雅落麵前停住,蘇雅落這才回過神來,退了一步想要躲開顧臣恩的觸摸,顧臣恩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也發現了蒼白著臉顫抖著雙唇一副驚恐的樣子。
“蘇雅落,到底是什麼原因,才讓你當初走得那麼堅決?”沒有生氣,也沒有傷感,顧臣恩有的隻是化解不了的暗傷,當初的蘇雅落走得那麼突然,他還以為她隻是在跟他鬧小脾氣,誰曾想,她竟然真的頭也不回地離開,而且沒有留下一絲她曾經生活過的氣息,那些被她千辛萬苦從街頭淘回來的小玩意擺了滿滿一抽屜,這算不算是她留給他的唯一念想?
“沒有任何原因,我隻是想換個地方安靜地過下半輩子,現在事業順利、感情如意,沒什麼不滿意的。”蘇雅落忍不住退一步,卻被逼近的顧臣恩拉近了一些,他的鼻息打在她的臉上,他的鼻尖碰觸著她的額頭,心顫了顫,蘇雅落忍不住尖叫,她使了渾身的力氣推開了顧臣恩抱著頭往走廊深處跑。是不是她的錯覺,剛才顧臣恩走近的刹那她竟然看到了那個晚上那幾張猥瑣的臉,她隻想逃,逃開那些跟隨了兩年的夢魘。
蘇雅落躲在角落裏毫無意識地顫抖,顧臣恩已經尾隨而至,他想要伸手按一按蘇雅落的肩頭卻被她不留情麵地躲閃開來,她捂著耳朵一遍遍地喊著“不要過來”,顧臣恩終於放棄了靠近她,他在離她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坐下來,就那樣靠著牆等待著她平靜下來。蘇雅落筋疲力盡地坐在角落裏,她的眼淚一滴滴砸在膝蓋上,咬著嘴唇忍了好久,聽到有人小心翼翼地叫著她的名字,目光總算是有了焦距,她尋找到那個輕輕靠過來的身影終於撲到了他懷裏哇哇大哭起來,她摟緊了他的脖子哽咽著說:“你怎麼沒有來,你怎麼沒有來找我,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來…..”
顧臣恩拍打著蘇雅落的背輕輕安慰著她,隻是蘇雅落在說什麼他卻完全不知道,他還以為蘇雅落是在抱怨他這麼久才來意大利找她,溫柔地親吻著蘇雅落的額頭,顧臣恩慢慢將她從冰涼的地麵上扶起來挪到了長椅上。蘇雅落靠著顧臣恩的肩膀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醒來時脖子有些僵硬,蘇雅落吸了吸鼻子想要看看時間,醫院的走廊裏沒有窗戶,所以她吃不準現在是幾點。電話適時響了起來,蘇雅落一看是陳路打來的,就“喂”了一聲接起來。
“這會兒在哪兒呢?”陳路的聲音悠悠傳來,蘇雅落抬眼看了看麵色陰沉的顧臣恩之後說:“剛才有個小朋友受傷了,給她在醫院包紮了一下。你呢,在哪兒呢?”陳路苦惱地抱怨了一聲:“別提了,今天挨了老師批評,他說我落下的東西太多,不能隻靠著那點天賦吃老本。”
蘇雅落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讚同:“老師說得很對啊,勤能補拙呢,雖然繪畫是要靠天賦的,不過也不乏笨鳥先飛的有心人。”陳路哈哈笑了起來,片刻之後又問蘇雅落接下來要去哪兒,蘇雅落這會兒也無心跟陳路太多交談,她動了動身子說:“我打算回家了,今天太累,想早點兒休息,明天在中國園見吧。”陳路掛了電話,蘇雅落盯著幽亮的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帶著笑容望向顧臣恩:“真是不好意思,剛才我失態了。”
蘇雅落臉頰上還殘留著剛才的淚痕,顧臣恩伸手想要幫她抹去卻生生別開了手,他抿著嘴唇看了片刻之後說:“你要回家了?”蘇雅落點點頭率先站起來,顧臣恩被蘇雅落靠得太久,手臂有點僵,活動了一番之後跟著蘇雅落往長廊的另一頭走,他始終不明白為何每個醫院都保留著這樣昏暗悠長的走廊,總讓人生出恍如隔世的淒涼感覺來,還好,這個女人並沒有走遠,他還能陪著她,走過這一程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