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峰狀若挺槍躍馬的匪婆刀娘,英姿颯爽威震山林,這山也就叫了刀娘山。刀娘山乃是馬鬐山山脈的一座頗為秀麗的山。
半山腰一座尼姑庵,這裏人們俗稱尼姑為姑子,這尼姑庵也便叫個姑子廟。姑子廟前有個村子,零星十幾戶人家零星散開住著,各家門前石級石頭門檻,幾乎每家院落裏都老樹虯枝怒張遮護大半個院子,讓人感覺各家各戶都是住在樹洞裏的。
村名就叫了個姑子廟村,尼姑庵姑子廟實際都是陰盛陽衰的地方,這村名也便不是白給的,好像叫了這個姑子廟村名,村子也便一直男丁不旺,而且事實多寡婦。寡婦娘們多騷情,又事實跟山鎮土豪鄉紳以及山寨好漢豪傑都有些狗扯驢腿兒的事事兒,甚至都可以說姑子廟整個兒就是馬鬐山土匪豪紳的一處特別後宮。馬鬐山人們習慣上也都喜歡叫這姑子廟村為寡婦屯。
村裏男人卻也多以打獵砍柴采草藥為生,過得也是懸崖峭壁上行走的日子,再跟山裏土匪發生個衝突啊啥的,說死球也就死球了。
村前一道大峽穀,名叫翡翠穀,翡翠穀裏一條大河,名字就叫刀娘河。刀娘河河邊一條騾馬大道,連接著莒城與馬鬐山下西樓崮鎮。
村後也有一條羊腸小道,若隱若現蔓延纏繞到半山腰,似乎倏忽消失,其實多岔道分散在了雜木樹叢亂石叢中,以更為隱秘的形式漫山遍野延伸開去,而更有許多山路卻是無影無形各自生長在有關山民獵戶心裏的。
這是一個冬天即將過去春天即將來臨的上午,太陽當空照著,刀娘山上樹木蕭條,依然有些冷氣繚繞,那羊腸山道上走下一個用鋼叉挑著一擔柴的小子。這小子十七八歲的樣子,高挑的身個兒,竟然恍若玉樹臨風的神韻,又透著狼一般的矯健敏捷,野性恣意。
這小子挑擔在肩,抬眼望山林,卻也星月明眸目空一切的勁兒,突然扯開了嗓子驢吼狗叫地唱道:
小嬌嬌哎娘心尖兒,
不嫁大戶不嫁官兒;
大戶人家規矩多,
官府老爺管教嚴。
嬌嬌嫁在馬鬐山,
上山滿坡紅花紅,
下河溪畔青草青,
野天野地野炕頭兒
杠杠的小子哎你個天殺的漢
杠杠的小子呢哎——
你呀你呀麼那個哎呀杠杠的漢——
此乃馬鬐山流傳的民謠,一般娘們唱起來婉轉纏綿的很是撩人,但這砍柴小子一聲更比一聲高的吼將出來,就把這好歌兒給糟踐了,都能把狼給招來,
羊腸小道拐了個彎兒,從一塊巨大的石頭邊腳下拐過去,挑擔小子橫了一下扁擔換了一下挑擔的肩膀,極為輕鬆愉快的樣子,側身拐過山腰巨石,又將最後一句吼了一遍:
杠杠的小子呢哎——
你呀你呀麼那個哎呀杠杠的漢——
同時也是沒來由地犯賤,竟然飛起一腳,踢飛了腳下一塊小石頭。
那塊小石頭,被踢飛到半空裏,輕快優美畫個弧,“悠兒”落入附近一簇枯枝荒草叢裏。
立即就響起一聲淒厲的尖叫:“這是哪個烏龜王八蛋該死的挨千刀的暗箭傷人啊。”
應聲從草叢裏站出個少婦,提上了褲子。
“娘哎,香艾嫂子啊,你這躲那兒撒尿幹麼呢這是?”挑擔小子就很是張慌,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哈,你個死芋頭,大老遠的聽見你狼嗥狗叫的,唱的還怪好聽的呢。”香艾嫂子連諷帶刺的。
“唱得不好,我就瞎唱。”這個叫芋頭的砍柴小子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
“瞎唱得挺好,大老爺們唱娘們的歌兒,發情撒歡兒啊,想娘們好事兒了是吧?”
“哪有的事兒,我這整天忙著砍柴打獵的,哪敢想誰的好事兒啊。”
“沒想誰的好事兒,你這扔啥石頭啊,沒看見我在這兒……蹲、蹲著的嗎?”
“我就從這兒走,哪裏看見嫂子在這兒撒……那啥蹲著來著?”芋頭辯白道。
“你能沒看見?誰信呢,你要沒看見嫂子在這兒撒……那啥蹲著來著,你能飛石頭打過來,還打得那麼準?”
“我就踢踏石頭子兒玩的,我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就正巧打著你。”芋頭又很是有些無辜地嘟囔。
“不是故意的也是壞了心眼的。打了嫂子屁股也得給個理兒說叨說叨不是?總也不能無緣無故白給打了。要不然,嫂子的屁股誰想打誰就打,誰想什麼時候打誰就什麼時候打,那嫂子的屁股豈不就成了河邊洗衣石了,那還了得嘛。都說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今兒我實話告訴你,嫂子的屁股卻是摸得但打不得的,可你偏偏沒摸愣打,還是用石頭打得,說吧,這事兒你說咋辦吧?”香艾嫂子貌似憤憤,不依不饒的,但說話的聲音卻壓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