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原則的人,在韓非看來不能算是‘人’,因為這人原則不固,人形這個結構也是不穩。連自己這個‘人’,給外人看的形象‘人’都站不穩,這種人還能托付什麼重要事物?
宋武堅持要打邊夷,韓非心中不願,難免有些鬱氣,但還不至於懷疑宋武為人。但宋武的為人,韓非也說不上多欣賞、喜歡。兩人僅僅是同門求學,彼此無惡意,能托付後背一起迎敵的關係罷了,僅僅就是同門師兄弟。
抬手接住虎符,韓非搖頭又遞給宋武:“軍氣凝聚於虎符,於我而言無異於千斤之鼎。”
軍氣幹擾下,韓非帶著虎符等於將自己鎖在囚牢裏。異術被虎符幹擾,韓非常用的遁地,自然也就廢了。
見宋武為難,目前兩個人必須有一個穿過邊夷伏擊圈,回歸部伍指揮部眾早做預防。韓非不能攜帶虎符遁地滲透突破,難道讓宋武一路跑回去?
頓了頓,韓非一笑:“子武,莫要高看韓虎膽量。我要兵權,他不敢不給。”
宋武隻是挑眉:“那一切就拜托師兄了,師兄督軍列陣而守為正,子武遊擊各處以作奇,正奇相合,對付區區邊夷不在話下。”
韓非頷首,拱手一禮遁入地下消失不見。
宋武右手握持長矛緩緩蹲下,左手抹一把死屍漸漸凝固暗紅的血,三根指頭搭在左臉頰一抹,拉出三條血線:“血仇,血還!”
起身,倒持拖著長矛,宋武半躬身在山林中移動,在設伏的邊夷背後遊動,計算邊夷的兵力,觀察他們的布局,尋找……他們的頭目。
如韓非所言,報仇當殺主謀。
劉家村,當日與宋武交談幾句的裏長劉叟握著長戈,兩腿戰戰望著山坡下村莊裏的戰鬥,興不起一點戰意。
村中青壯都已應征,能作戰的隻有殘疾丁壯、少年、健婦,至於五十歲以上的老人,隻有劉叟一人。
村中,一顆酸棗大樹搖擺枝條,滿是尖刺的枝條迎風而長如蛇一般舞動呼呼作響。
楚南公左手操控火龍環繞周邊布防,右手握著燃燒的藤杖奮力揮打,擊退一條條如蛇枝條:“惡賊卑鄙!無恥之尤!”
沒人回應他,隻是尖刺枝條攻勢越發猛烈,楚南公立身原地寸步不挪,他的背後是一間低矮土屋,整個突兀被他控製的火龍纏繞,護得嚴嚴實實,以至於整個房屋仿佛籠罩在烈焰之中似的。
他能聽到屋中獨力生產的妻子那痛苦的悶哼低嚎,也能聽到一個小生命的輕微心跳聲。
“呲!”
突然,他腳下發出異聲,一根根堅韌樹根破土而出,不給楚南公點滴反應時間,就在倏忽一瞬之間,一根根數根交織纏繞的大網將楚南公困鎖,數根蠕動緊鎖嘎吱作響。
緊接著,布滿尖刺的酸棗枝條又是一層層加固,最後僅剩下樹幹,樹幹破碎飛出一顆青珠,青珠化作五尺高少年模樣,青黑長發,青黑眼眸,青黑嘴唇以及褐色的肌膚,渾身生出百種花朵,花有大小分部全身各處恰好如同鎧甲,花又有五色之分,凝聚的鎧甲美麗無比。
“赤龍師,你就像草原、山林中的野火,找你時無從下手,不找你時你漫天都是。撲滅之後,稍不注意,你又燒了起來。”
少年語氣緩緩似在長吟,雙臂展開:“你若隻有這點本事,那我隻好送你妻兒先走一步。”
“豎子敢爾!”
烈焰從枝條紮成的藤球中溢出、燃燒,劈啪作響。
楚南公從烈焰中走出,看著這少年微微皺眉:“青龍子?不對,你是青龍師?”
“嗬!”
少年咧嘴輕笑,雙臂展開攤手:“赤龍師,誰告訴你隻能有一位龍子?一位龍子之師?”
“我不管你是什麼來頭,你乘人之危殊為無恥!不論你想說什麼,我與你絕非一路人,沒什麼好說的!”
楚南公言語間發須眉毛如火燃燒赤紅一片,渾身被烈焰包裹,化作火人,以至於聲線都變了:“你的仇敵是黃龍子,是白龍子,與我赤龍一脈何幹?你若不識好歹傷我妻子絲毫,我便與你同歸於盡共赴黃泉!”
“嘖嘖嘖,何必這麼大火氣?我隻是來商量商量,你要保護自己妻子可對?我來,我來保護她們。而閣下,則幫我殺一人。”
褐色肌膚的少年言語之際抬手指著楚南公背後的低矮土屋,語氣幽幽:“其實你知道的,隻要你反對,我稍稍用力,你那妻兒須臾間,將被木刺紮成血泥。”
楚南公怒喝:“是又如何?你動手,我就拉你一起死!”
“嘖嘖嘖,她可真痛苦,聽到沒有?”
少年微笑著:“你赤龍一脈最克金脈,我何苦結下你這死仇?就殺一人,你我互不相欠。”
良久,聽著妻子痛嚎聲漸弱,楚南公喝問:“誰!”
“宋武,你見過的。”
微微側身,少年指著一處方向:“十三裏處,林中樹木告訴我,他就在那裏,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