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陳舊的醫館,年邁的大夫,傷痕累累的女童。
粗布麻衣上血跡斑斕,氣息微薄的女童躺在竹床之上,留著山羊胡的老大夫將碾磨得細碎草藥均勻的抹在白布上,而後穩妥妥的綁在了女童那被清理幹淨的傷口。
待到老大夫站起身來,那站在一旁的粗糙漢子有些情難自禁,不自在的將厚實的手掌往麻衣上擦了擦,急切的上前詢問,“張老先生,我這閨女怎麼樣呢啊!”
那站在一旁的男孩握緊拳頭,想來也是緊張的很,旁邊婦人雖是粗布麻衣,卻也遮不住那骨子裏的大家小姐風範,她拉著男孩,陪著笑。“袁大哥,你莫急,聽老先生細細道來。”
聽了這話,這壯實漢子更加氣惱,狠狠的瞪著這婦人,毫無憐香惜玉之意。“大妹子,這不是你的孩兒,你自是不急,我一村野莽夫自然心疼我閨女。”
山羊胡的老大夫,雖說不上飽含詩書卻也是個進退有度,憐香惜玉之人,隻聽他咳嗽幾聲,為這婦人解了一時之難。“這小姑娘已無大礙,這些日子傷口莫要碰水,忌辛辣即可。”
那大漢欣喜之情不加掩藏的表現在臉上,想要去看看自家閨女,餘光看見那讓女兒受傷的罪魁禍首,怒從心生,雖是顧忌自家妻子不許自己難為這母子,但也忍不住破口大罵,畢竟,這是他唯一的子嗣。“趙政!老子告訴你,今日是我閨女無礙,要是出了什麼後遺症,老子管你何方人物,打得你爹娘不識!”
男孩拳頭握緊,表情有些猙獰,死死瞪著大漢,下唇甚至都有絲絲鮮血。“幹我何事!她就是個傻子,站在那裏讓人打!”
“政兒!住口!”那頗有大家風範的婦人拉住男孩,嚴厲指責。
大漢最見不得別人說自家閨女傻,想當初閨女剛生下沒幾天就會叫他爹,聲音甜甜的,他可歡喜了,可他的小閨女在三歲那年竟然不那麼靈光了,連爹都不會喊了。
但他依然相信他閨女會好起來的,自家妻子不也這麼說的嗎?
自己知道是那麼一回事,但不代表允許他人罵自己閨女傻,大漢挽起袖子,想著收拾這小兔崽子一頓。
那年邁的大夫想要攔住這這位閨女怒發衝冠的爹爹,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隻得作罷,本想找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來攔攔。
誰知那本該沉睡的小丫頭竟然醒了過來,甚至大喊出聲,根本不像男孩所說的傻。
“爹!娘親來了!”小姑娘機靈的很,知道自己爹爹懼內,即便是過去三年也記的一清二楚,這樣粗魯實則內心溫柔的爹爹,這比起現代那個爹不疼娘不愛的袁朵朵來說,這個袁朵朵幸福的很。
這三年來,這個時代的袁朵朵癡傻了三年,而現代的袁朵朵渾渾噩噩了三年,最後因胃病躺進了醫院,如此這般有兜兜轉轉回到了這裏,她真正意義上的家。
大漢條件反射的站直身子,冷麵模樣,細細看來還真是孔武有力,五官俊朗。
這般懼內,讓男人不屑,女人羨慕。
朝著門口張望了幾下,才驀然反應過來方才那是自己寶貝閨女的聲音,喜形於色,轉身立馬抱起他的閨女,就是旁人所說的王公將相、皇女公主也比不上自家閨女半分。
大漢親昵的抱著小閨女,可以用驚喜萬分來形容,自己的小姑娘終於回來了。“朵朵,你叫我什麼,再叫一聲給爹聽聽。”
袁朵朵揚起下巴,小孩子脾氣十足,雖然額上包紮的白布顯得女孩有些虛弱,可眼眸裏透著歡喜,叫人難以不憐惜。“爹你過分,娘若是知道你欺負阿政,你今日肯定進不了門。”
大漢暗叫不好,朵朵這個小丫頭,和她娘親一般偏袒趙政那小兔崽子,大漢也是個會看眼色,撇了撇嘴,朝著趙政的方向,不情不願的。“是袁叔脾氣不好,趙政你莫往心裏去。”
趙政對袁朵朵以前的事記不得很清楚了,隻覺得不像往日那般呆傻癡愣了,可是依然對她沒有什麼好感,總是喜歡跟著他跑,遇上村裏那群人也不會跑,今日如不是他拉著她跑出來,定是被欺負的命。
就是個負擔,也不會乖乖巧巧的聽話,就算不傻了,也不跟這般鼻涕蟲一起。
“袁叔多慮了,趙政省得。”趙政這般年齡,雖然有些忍耐不住脾氣,倒也是進退有度,這點他的母親把教導的很好。
人在屋簷下,若不低頭,何處容身。
身為秦國秦昭襄王之子,他沒有能力,更是沒有資格去人性,去計較得失。
趙政抬眸,正欲同母親離開,現如今袁朵朵已經無大礙,又何必再此礙了袁叔的眼呢!卻驀然發現那癡傻的小姑娘趁著袁叔背著他,竟做起了鬼臉,原本被誣陷而煩悶的心竟然舒暢了些,揚起了唇角。
小孩再怎麼生活所迫而成熟,終究隻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