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淵哥哥,不是說好了今日都一直陪錦兒的嗎?你現在要去哪裏?為什麼不帶錦兒?”梅花樹下,佳人如畫,宛若桃花的麵龐上,卻帶著隱隱憂傷。她拽著身前筆直挺拔的少年衣袖,不鬆手卻也不強留。那模樣好不委屈,猶如秋雨裏含苞待放的丹桂,最柔美的香被陰雨擋住,收放難耐。
少年目光淡然,注視著遠方,天邊雲朵散盡,留下一片青天,他沒有回身,隻是淡淡道,“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錦兒好奇。
“一個隻有我知道的地方,一個隻有那個人的地方。”少年聲音很低,低的讓錦兒有些心慌。
卻又不得不裝作淡然,沉默了良久才道,“莫不是,小淵哥哥心中,有了她人?”錦兒鬆了手,晶亮的眼中泛起水花。
少年身子一顫,反手抓住錦兒的手,將她拉入懷中,“傻丫頭。今日本該陪你,隻是……”
錦兒眼中失望散去,又多填一份好奇,“隻是什麼?”
“隻是……”少年猶豫,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並非他隱瞞,隻是不願錦兒為他擔心罷了。
“若是不想說,便不用說了。聽我說可好?”
少年一怔,強自微笑,“好,錦兒說便是。”
“今日是你生辰,無論如何,都要開心的過,好不好?錦兒想給小淵哥哥過個獨一無二的生日!”錦兒聲音微微顫抖,眼中全是讓人心疼的委屈,麵上又多了幾分嬌羞。
少年終究是憐惜的,隻是眸色微痛,那雙像極了幽淵的眼睛深深壓著濃烈的化不開的哀疼,“錦兒心意,辰淵明白。隻是錦兒可知,今日雖是我的十六歲生辰,卻也是我與父皇相處的最後一日!”
錦兒不解少年話是何意,隻道他糊塗了,“怎麼會,父親說了,皇伯伯這一生東征西戰,南征北伐,如今天下太平,也該休息休息,過過清閑日子了。而小淵哥哥已長大成人,也時候繼承皇位,替皇伯伯承擔下這份重任。”
少年擁緊懷中的人,目光越發憂傷,語音沙啞,“清閑日子,也許那樣,當真是清閑日子。”絕塵而去,撒手人間,不再要他這個兒子,這個他一生都在替那個人守護的天下,隻為兌現自己的承諾,隻為與她早日相聚。可縱然真的離開,那個人當真就能回來嗎?
“你我不以為意,可那也許是皇伯伯真心想要呢!”錦兒緊緊貼著少年胸膛,目光晶亮,“皇伯伯半生孤苦,為了你與這天下,孤守石棺十六載,想來,早厭煩了這塵世。若如此歸去,也算對自己是一種解脫。墨叔叔說,有時候,活著比死更絕望……”
少年輕柔的撫著錦兒的頭,心中雖痛,卻十分溫暖,是呀,有時候活著確實比死更絕望。從他記事起,每年那個人都會帶著他去那裏,去見那個美若天仙的人,父親說,母親隻是睡著了。
可他卻知道,母親這一睡,怕是永遠都不會再醒來,無論父親如何淚雨闌珊,無論他如何委屈撕喊,她都不會睜開眼睛,看一眼……
三日後,梅苑。
一陣風來,梅花片片落下。少年收緊了肩頭披風,安靜的站立在梅樹之下,眼前空蕩蕩的山川河流,在他眼中,仿若一絲無存。
又是一陣風來,帶了幾絲呼嘯之意,身後腳步聲靠近,少年嘴角帶笑,伸出手去,將來人拉入懷中,“這麼冷,不在宮裏待著,跑這裏來做什麼?”
“陪你!”女子嬌俏,乖巧的靠在少年胸前,“聽風看雨,慕雪賞花…看江山如畫,歲月無聲…執指之手,永世不離……”
少年莞爾,黑眸子裏的暗紅,終究比不過紅梅樹下最溫暖的情話,“好,永世不離。”
突然,有一陣狂風而至,無數棵梅樹搖曳飄零,紅色血梅如雨簌簌而下,驚豔了整個天下。少年將女子緊緊裹進披風,不讓她受到一絲寒意。
風勢減強,女子似被風迷了眼,睜眼之間,隻見灼灼梅林之間,男子白衣絕塵,墨發飛揚,踏風而來。
女子如仙傾世,紅衣斐然,嫣然伸手……
“你來了。”
“是,我來了!”
少年回眸,與女子相視一笑,十指交握,暖至心間。他們悠悠轉身,朝著梅嶺相反的方向而去,越走越遠……
……
初見,她驚破了天,他愛入了深淵。
再見,有多少愛,便是多少害。幸與不幸,誰也說不清楚。
幽淵隻知道,她這一生,不會再多看別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