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接連了噩夢。
行行一下子坐起來了,一身的汗,頭是疼的,屁股也疼,可到底疼不過心裏一陣陣的發寒,那怪那個珠寶展台說什麼“亦雲雖然個頭兒小了一些,到底是個全手全腳的人……”對人揭短,太惡毒了。
那一場車禍,到底毀了幾個人。
文鏡心失去了一隻眼睛。
明遠東長睡不醒。
那麼,其他人呢。
行行忍不住,拿起電話就打給了賬戶上那個人的號碼:“你就老實跟我說吧,其他幾個人……到底……怎麼樣了?”
文鏡心似乎是早知道她要問的,口氣平淡:“英染嘛,就是嗓門特別大的那個,左耳貫穿性損傷,一隻耳朵是徹底聾了……”
行行聲音都是抖的了:“那個一直哭的小姑娘呢?”
“姚茉莉啊,她倒沒什麼事,就斷了幾根手指,後來又都接上,不過她膽子小,被這事兒給嚇壞了,好幾年都不敢出門,要不是付教練養著她估計早就餓死了……”文鏡心說著居然笑出來了,“你別看她那副樣子,當年那可T大的風雲女神,一手網前小球打的風聲水起,隻要她一上網,就沒有攔不下來的球……”
是啊,當年,他們都是何等風光。
行行不懂,也不知道媽媽是不是故意的,不讓她去接觸這些,隻聽著文鏡心一個人熱血沸騰,說著當年那個令人懷念的世界裏的事情。
“當然了,最厲害的還是我們明神,T大的羽毛球隊就是以他命名的,光明天下,一往無前,他那條件簡直沒人比,一八四的身高,體重隻有七十四公斤,腿長一米二,臂展竟然有一百八一公分,身輕如燕,一個跨步能飛過了大半個場子,不知道多少人為了他癡迷瘋狂,要不是他家裏不肯他走運動員這條路,早就讓國家隊給架走了……”
可是,如今,光明天下的那個已經成了一隻蝴蝶做成的標本。
被釘在了那個雪白的房間裏一動都不能再動了。
“還有英染……”文鏡心越說越興奮,“那小子,一直是跟我組合雙打,他力量大,跳躍能力強,後場就成了他的禁地,等閑人等都進不來的,動若脫兔,快似閃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可是,如今,他打電話,卻要對著對麵的人拚命的嚎。
曾經年少,風頭無兩。
他們都曾是最年輕,最活躍,最出色的生命。
如今都隻剩下了那一線火光裏的殘渣。
罪孽深重……
行行眼裏酸……眼淚噙著,掉不下來。
六個人,五個人深受其害,另外一個人他們不提,行行問都不敢去問,死了……還是殘了……
付青雲從T大辭職,用所有積蓄開了這家球館,一直都想補償他們,然而這債,又怎麼能還得清?還不生清的,五個年輕的生命,前途,人生。
便是他刀山火海,下進了地獄。
也還不清別人一生的痛。
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這樣一直一直還下去。
何況,行行閉了一下眼睛,咬著牙才把那些話說出來了:“我也沒有錢……”
然而對麵那個人卻笑了:“錢嘛,可以欠著,你看,付教練五個多月信息全無,我不是也沒向他討債嘛……”
“嗬,好像今天上門來的那個人不是你似的?”
“我就看看,看看也有錯了?”
“我看有沒有還錢的能力?”
“別這麼想嘛……”那人笑,“來來來,看看我留給你的東西。”
行行坐起來,呆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依然是躺在了那個梯子下麵,這狗東西不是人的……她暗罵了一句,見她掉下了梯子昏過去了,居然連管都不管就走了。還說什麼看看,看什麼看,看她是怎麼死的嘛。
她一手伸出去,把扔在了地上那亂糟糟的紙撿起來了,拙劣的印刷體,油墨還沒有幹透的樣子,上麵寫著清江區羽毛球大賽,歡迎各個社區,團體,單位踴躍參加,木然的,她看了許久。
“幹嘛?”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你往下看。”他半點不急。
她眼神拉下去,果然就如他所料的亮起來了。
這傻比賽居然是有獎金的!
錢,獎金,行行現在真是看不得這個,一等獎兩千塊,燒烤架一副。
二等獎一千元,山地自行車一輛。
三等獎五百元,微波爐一台。
兩千塊,少了點兒。
可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啊,行行是徹底掉進了錢眼裏去:“你是想……”
“那個燒烤架不錯嘛……”文鏡心的重點完全在另外一個獎品上。
行行心都動了,他不要錢,她可想要,可這錢怎麼才能要得來呢,她是一點兒都不懂的……
他不遺餘力的給她解答:“團體賽嘛,需要一個男單,一個女單,男雙,女雙,最後還有混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