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母女二人對歐向陽的看法如何可以先撂下不提,畢竟從日常的行為和歐心悅的態度中,外人便可以窺知一二。年微嵐大概隻是把這個多出來的兒子當成普通的親戚看待,畢竟這也是她愛的男人的孩子,而歐心悅對她哥哥的厭棄,就直接不加掩飾地流露於外麵了。
為了踏實地留在歐父身邊,年微嵐也是在各種好的意義上費盡了心思。不僅幫著承擔歐氏看顧不過來的小美容所,更做起了完美的全職太太,照顧著歐家的所有親戚朋友就連歐父前妻家的功課都做得很足,讓歐父身邊的所有人交口稱讚。
而對於歐心悅來說,年少時的她見歐父的次數比較少,偶爾見到父親隻要聽從母親的吩咐,裝作他喜歡的乖乖女的樣子就好了。但是要住在一起每天看到對方的樣子,年微嵐擔心她難保有一天會露出本來的模樣來。
歐父喜歡的是對他言聽計從又不耍心機的單純孩子,可常年養在年微嵐這裏的歐心悅,早就慣出自己的一套小大人脾氣,學會很多耳濡目染的小手段。對於十幾年來對丈夫的占有欲已經略微趨近於變態的年微嵐來說,即使是親生女兒有小小的不合心意,也會成為她和歐父之間關係巨大的絆腳石。
臨入歐氏大門前,年微嵐在即將離開的,住了十幾年的三層小閣樓的門口,蹲下身為歐心悅整理著被風吹亂的衣領,輕柔的手撫摸著她衣襟前的領結,語重心長地告誡她,“孩子,往後我們就要去新的環境生活,你也要做一個新的人,我們把原來不好的東西都丟在這裏,等上了車之後,你就要變成爸爸期望的樣子,明白嗎?”
年紀還不算成熟的少女歐心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管這句話她在心裏是怎樣理解的,唯一一點能夠確定的期許就是,母親希望她從此變成那個父親眼中的“歐心悅”而不是她歐心悅本人。
為了回應母親的期許,性格張揚心機深沉的女孩,把自己藏進深深的皮囊中,以一個可愛端莊的表演形象重新出現在大家眼前。被人人讚羨滿足了欲望的同時,久而久之,歐心悅也愛上了這種表演,甚至分不清麵具前和麵具後的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既然大家都喜歡這樣的歐心悅,那她為什麼不把這一麵展現給大家看呢?活在自導自演的戲劇中,與沈雲悠的相遇就是她那個轉型期的點。在舊的學校,老師和同學們都清楚地知道她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突兀地改變隻會被人嘲笑,而最好的辦法就是換一個新的環境,換一群新的朋友,以另一種麵孔麵對這些新的交集。
在這個時候被盯上的沈雲悠,不知道該稱得上幸運還是不幸。以歐心悅從小就在社交圈子裏混跡多年的眼光,她一眼就發現了這個幹淨澄澈得如同白紙般的女孩,這個突然的發現讓歐心悅開心得不得了。也隻有這樣一個透明似的女孩,才能從各個角度包容和磨合她這塊新鋪上的,邊角還不太圓滑的皮麵。
幸運的是女孩是被班級中排斥的存在,歐心悅高興地牽起了女孩的手,以最大限度的光輝發揮著她新的假麵功力和與生俱來的社交天賦,成功地將兩個人融入了和諧的班集體中。這也可以說是歐心悅對沈雲悠的報恩之一了,如果少女時期沒有沈雲悠的相配,或許她這一塊皮就不會磨得那麼得心應手,正麵是華麗無比的表象,側麵鋒利的刃尖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地劃傷任何人。
認真地說起來,沈雲悠老早就覺察出歐心悅有些時候的不對來,在她甜美的語氣之下,往往會忍不住地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或是過於獨斷專行的事情。這些歐心悅隻當是閨蜜偶爾發出的大小姐脾氣,所以並不那麼上心,這也顯得真相暴露後她驚詫的眼睛顯得尤為可笑了。
要是說歐心悅這些年來都是對沈雲悠弄虛作假甚至欺騙,她本人對這種說法也不會同意。多少年的朋友是不可能沒有一絲感情在的,她對沈雲悠所付出的也都是真心,隻不過是被包裹在層層的偽裝下,不會被看透的那顆真心。
如果要講到最重點的一個原因,大概還是,在她從小受到的教育所能看到的視線裏,自身不能掉下去的位置,要遠遠比一個數年之交的親友重要得多了。
隻是在親友麵前一下子褪去那層偽裝了多少年外皮的歐心悅,還是會給沈雲悠打一個措手不及。她所熟識的那個歐心悅,明明該是比自己還要善良的天使般的女孩,在任何情況下都優先為別人考慮,即使是對那個過分的常年欺負她的哥哥,也用惡作劇般的玩笑點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