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恐怖的夜晚,我至今回想起來都顫栗不已。
炮山上突發的炮聲震驚了三道彎村的夜晚,炮聲衝擊著月光,在我枕頭底下的刀上催生了一道冰冷的波紋,這條寒光迅速劃過刀刃,刺入了我的耳朵,把刺骨的寒冷傳達到了我的心髒。
這把刀的寒氣已經凍住了我的喉嚨,呼吸被阻塞在胸腔中,求生的本能促使我大喊一聲,但無力的喊叫聲被刀光切成了幾段,就象被卡住了脖子的人臨死前的最後呻吟,我的臉極度扭曲變形,使很多人聯想到了劉趕山被火藥焚燒的痛苦時刻。
在所有人懷疑和驚恐的眼神中,胡陰陽瘋了一樣竄出了窯洞,他出門的時候,灰色的袍子掛在了門扣上,這使胡陰陽象一個斷了翅膀的烏鴉一樣,載倒在地上,胡陰陽勉強鎮定了一下,向炮山上投去了疑慮的目光。
這時的胡陰陽象個舵手,他用手在前額搭了一個涼棚,拽長了脖子向對麵望去,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出現了,那口殘炮的硝煙在月光中漸漸散去,就象老人的嘴巴吐出了一口悠長的旱煙。很顯然,剛才的炮聲就是來自炮山上的那口繡跡斑斑的殘炮。
胡陰陽的眼睛被風吹滅了一樣地暗淡了下去,毫不誇張地說,這個三道彎村神一樣的人不但喪失了最初的光彩,象一截朽木一樣幾乎灰飛煙滅。這條呼風喚雨、充滿了神秘色彩的木劍此刻如同抓在手裏的一條死蛇,胡陰陽嚐試著舉了幾次,但都垂頭喪氣地耷拉了下來。胡陰陽念起了咒語,但他顫抖的嘴唇已經被風吹的語無倫次。
胡陰陽用木劍在我家的院子門口畫了一個圈,村子裏的年輕人顫顫驚驚地削了上百個桃木撅,圍著院子釘了一圈,胡陰陽坐在中間,他用鬼符貼滿了全身,象篩子一樣抖動著。如同掉光了毛的老母雞一樣難看。
我走出了窯洞,走在所有人驚異的眼光中。我目光呆滯地盯著胡陰陽。事後有人回憶,我花一樣的笑容盛開在毫無血色的臉上,提著壓在他枕頭底下的那把刀,在月光下踉踉蹌蹌的轉著圈,刀刃反射的月光照亮了一雙雙驚恐萬狀的眼睛。
胡陰陽躲閃著我的刀光,他語無倫次地對村民說,劉趕山的鬼魂已經附在了我的身上,從夢中驚醒的村民立刻把手中的桃木條揮動了起來,他們把對劉趕山的憤怒發泄在我的身上。
血象複蘇的蚯蚓一樣從我的臉上爬了下來,然後彙成了一條紅色的溪流,桃木條變成了一條條鮮血飛濺的鞭子,在月色中飛舞。我在倒地的一瞬間突然如釋重負般的大笑了起來,我的笑聲使抽打他的木條紛紛僵在空中。
所有的人都被嚇呆了,他們愚蠢的姿勢好象在進行著原始的祭奠儀式。鮮血順著木條安靜地滴落在院子裏
一個女人淒厲的笑聲仿佛從雲層中傳來,所有的人身上都驚起了一層疙瘩,當他們抬頭觀望的時候,叉在劉趕山墳墓上的36把血劍從天而降,帶著劉趕山墳墓上的泥土,血淋淋地降落在院子裏。
血色和恐怖籠罩了整個院子。
胡陰陽撕扯掉了身上的鬼符,他卷著一道灰塵,跪著爬進了我家的狗窩,他驚恐的聲音尖叫著,“劉趕山來了”。
一隻冰冷的手帶著寒風伸進了狗窩,死死地捏著胡陰陽的脖子,胡陰陽象一隻狼狽的死雞一樣被拽出了狗窩,尿液順著長袍在地上拖出了一個濕濕的印子。
胡陰陽已經喪失了喊叫的本能,他呆滯的眼睛好象看到了劉趕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