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未動過的房間裏有種淡淡的書香味,老人生前在世,最喜歡的便是看書寫字。
老人做過紅軍,當過商人,最後成了一代文者,他堅守著一個人得本質,也從小教育著他們要成為一個“人”。
而她呢,她有什麼臉麵麵對他。
安素縮在角落裏,她不敢抬眼去看,因為整麵牆都是老人的照片,那些慈愛的,嚴肅的,還有虛弱的。
這裏,有他們一起度過,為數不多時光裏留存的照片,看到他們,安素隻覺得所有的記憶都被放大再放大。
“丫頭,爺爺隻有你阿姨一個女兒,但是她卻做了最讓人不恥的事。你要記著,我們要有擔當,有責任,要為自己負責。我不怪她,隻怪自己沒有教好她,你長大了,一定要做讓爺爺驕傲的人……”
“丫頭,爺爺就這兩個孫子,他們從小就被父母虐打拋棄,你一定要陪陪他們,他們都是好孩子……”
“丫頭,子望和子朔都是孤單的人,他們比其他孩子更敏感 ,也更溫柔,要好好對他們……”
“丫頭,爺爺如果不在了,你一定要守著他們,讓他們快快樂樂得過一生,爺爺啊,一輩子所求就是希望愛的人都幸福……”
就算過了那麼多年,可是老人的每一句丫頭都讓安素的心抽疼一分。
“對不起爺爺……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安素埋頭在膝蓋裏,脆弱的哭泣,她不斷的道歉著,因為最後還是讓他失望了,她沒有照顧好他們。
她讓他們反目成仇,到了想要殺死對方的程度,她該怎麼辦,怎麼辦……
蘇子朔靠著門坐著,手中的煙一根接一根。
安素的無助哭聲透過門,鑽入他的耳際,就像是尖銳的刀,將他的心髒斷斷切開攪碎,最後變得血肉模糊。
懲罰她,何嚐不是懲罰他自己。
王叔站在不遠處,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這段時間,蘇子朔其實經常回老宅,半夜來,淩晨走,在存放老人遺照的房間裏,一呆就是一整夜。
但是他年紀大了,這些事他不懂,也不想懂,隻想他們都好好的,這樣他才有臉去見老人。
安素從最終的歇斯底裏變得平靜,可是最後還是不敢抬頭麵對老人。
蘇子朔手中的煙沒斷過,他無望的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日落星辰,原本是平靜溫順得天,突然下起了暴雨。
蘇子朔這個時候開門,安素疲憊的抬眸,雙眼紅腫,一點神采都沒有,卻無聲的祈求著。
她每呆一秒,就覺得自己更加的罪孽深重,連呼吸都讓她覺得痛。
將她抱在懷裏,蘇子朔閉嘴不言,隻強勢的喂她吃飯,然後又將她鎖在了房間裏。
反反複複下,安素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她將所有過去回想了一遍,曾經得美好都轉變成了冷酷的現實,他們變得麵目悲哀又可憎,卻都是因為她。
每每想到,都讓她心痛到無以複加,隻能拚命的懺悔。
可是……
無法被救贖。
終於,長久未曾理會過她的蘇子朔蹲下,捏住她不過幾日就消瘦了幾圈的臉頰,啞聲問:“知道哪裏錯了嗎?”
安素恍惚抬眸,唇瓣不斷顫抖著,卻遲遲沒能說出口。
“說出來,我就帶你離開這裏。”
長久的精神壓抑,讓安素疲於應付,每天每夜都被束縛折磨,讓她每時每刻都行走在崩潰的邊緣線,蘇子朔的話,無疑是誘惑。
“我不該……妄想。”這句說得幾分飄渺,可蘇子朔卻滿意的勾了勾唇,“是,我們都好好的,可不是就是妄想。”
安素身體一滯,臉上的麻木都開始崩塌。
蘇子朔沉著臉,將她帶離。
離開房間的瞬間,安素長久緊繃的身體都放鬆了下,蘇子朔不禁幽幽道:“安素,你試過為自己活一次嗎?比如放棄職責,放棄堅持,放棄……我們?”
安素抿唇,“你們必須活著……”
蘇子朔高大的身體僵硬了下,他疲憊得笑了笑,“可真是殘忍呢,安素,你該放棄我們,這樣大概也是解脫……”
他們說過很多方式,可無疑都是,不死不休。
安素啟唇,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