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卻是坐船,萱娘望著總是和李成說話之時,麵上總是微有些不快,卻極力忍住的玖哥,還有那總覺得有些羞慚的李成,搖頭道:“怎的這兩個男子,還這般扭捏?”昭兒笑道:“我都和他說過多少回了,這二嫁也是常事,難道嫁你嶽父就不成了?他總是念叨些忠孝難兩全的話。”
萱娘聽了,搖頭歎氣:“卻不知道玖兒是這等迂人,我也要說說他。”昭兒一把把她拉了坐下:“娘,你休去,現時有女兒,你就別操心了,還是操心我爹罷。”萱娘望著麵前的兒媳,打她一下,兩人又說些閑話,萱娘也就慢慢知了,大房這些日子,發生了甚事。
那日方奶奶帶著自家女兒回了陳家,罵的大奶奶狗頭淋血,登時就要把家兩半分開,一個兒子一半,剩下的家私,除留給兩個女孩做嫁妝外,再留於大老爺兩口養老。大奶奶怎能聽的這話,拍桌子打板凳,隻說方奶奶把被休的女兒送回婆家,實在是不要臉麵至極,誰知卻被方奶奶帶來的一個人說了句:“現時湖州城內,誰不知我侄女被休,全是她婆婆搗的鬼。”
說著望眼大奶奶,冷哼道:“你也好意思說。”大奶奶聽了這話,氣得手抖,叫著晉哥的名字道:“你要把這人再娶回來,就休認我這個娘。”晉哥和方氏當日過的甚恩愛,隻是娘下了令,平日的風評又不甚好,這才忍痛休妻,卻也沒另娶,偶有空閑,還是溜去方家,和方氏一回。
嶽母把妻子送回來,卻撓到他的癢處,隻是勸娘:“娘,這事卻也有我們的不對,嶽母不計前嫌,把娘子送了回來,還是罷了。”大奶奶聽了自己一向聽話的兒子的這話,氣得一口痰堵住,險些撅了過去,還好她身邊的丫鬟眼尖,和個婆子扶住她,拍背扣嘴,把痰吐了出來,大奶奶方悠悠醒來,方奶奶冷哼一句:“死了也好,這樣攪家精,怎能旺家?”登時又暈了過去。
一時眾人忙做一團,晉哥見不好,千請萬托,方奶奶才帶著方氏回去,晉哥兄弟又請醫生,看病抓藥,忙個不停,大奶奶病雖脫體,使喚起下人來卻不靈了,那幾個妾也漸漸不怕她了,隻是說她假正經,背後陰人,和大老爺的夫妻情分也淡了下來,昔日有名的賢德人陳大奶奶,今日就成了湖州城人人唾罵的兩麵人了。
萱娘聽完,歎道:“罷了,她和你二嬸,都是算計來算計去,結果把自己算進去了,這又何苦?”昭兒也點頭,對萱娘道:“娘放心,我和怡姐,定是姐妹一般,齊心協力,把家管的紅紅火火的。”
萱娘點一點她的額頭:“你啊,甚時候給我添個孫子?”昭兒調皮一笑:“娘怎麼不先給我添個弟弟?”萱娘麵上更紅,卻又拿不出長輩的款來,昭兒喜笑顏開。
此時船停下了,萱娘還當是船到了碼頭,昭兒早把窗子推開,卻原來是李成在和對麵一隻船上的人打招呼,見他們互相行禮,昭兒把腦袋縮回船艙,有些不高興的對萱娘道:“爹怎麼還不肯不理那家人?”
萱娘見這話說的蹊蹺,笑道:“怎麼了?你爹是個忠厚人。”昭兒歎了一口氣,玩著衣服上的一枚珠子:“其實我爹一直以為我不知道,我卻是記得的,當日我家敗了,爹帶著我去白家,稱既有舊盟,就把我寄在這裏,我爹自去外鄉掙紮,等到我大了時,再行婚禮,誰知。”
說到這,昭兒歎一聲氣,這個疑惑,萱娘心中卻是早就有的,隻是原先不好問的李成,等到現時成了親,揭人傷疤是不好的,不由伸手出去握住昭兒的手:“罷了,你不願說,就休說。”昭兒輕笑:“到今日我全不傷心了,隻是當日的話我卻還記得,克家之女,無人敢娶。”
萱娘聽到這八個字,不由歎了一聲,昭兒回握住她的手:“白老太爺當日躺在病床上,還是設法遣人送了信了,稱定會好好管教兒子。”說著昭兒的聲音有些抖:“直到三嬸家的家事騰長起來,又讀了些書,才覺得自己不是克家之女,不然會終身不嫁的。”
萱娘把昭兒摟在懷裏,輕輕拍著她,難怪當日李成不敢去投寧波的親戚,身為父親,雖不信自家女兒是克家的不詳之物,卻也難擋住悠悠眾口。此時船重新開動,李成推門走進來,手裏還拿著東西,見她們母女這樣,笑道:“卻是怎的了,昭兒這麼大還撒嬌。”
昭兒坐直身子,對他道:“不過和娘說些舊事,爹手裏拿的甚麼?”李成把東西遞到萱娘跟前:“卻是方才白兄送上的賀禮。”萱娘接過,卻終忍不住,歎道:“那幾年,苦了你和昭兒了。”
李成一笑,瞪昭兒一眼:“是你說的吧?那些事,都過去了,提了做甚,現時白家的生意,聽的也不成了,真不知當日是福是禍。”萱娘白他一眼:“因禍得福的理你也不認得了?”昭兒見了,起身出去,笑道:“是,娘說的最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