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黑風洞的經曆,我再也不敢輕信那毛猴兒了。?許是那天我們都受驚不淺,近來那毛猴兒沒有再難為我,可也沒有帶我進縣城,對此,他的解釋是,他不希望他這副猴樣兒會嚇壞當地的老百姓。我竟無言以對。他還厲聲警告我,不要再對他撒謊,否則他照樣會把我送進其他妖精的洞穴,我算是怕了,破罐子破摔告訴他,紫霞仙子的頭發沒有齊天大聖的體毛那麼好使,我沒有辦法用心靈感應對紫霞仙子定位。他皺眉打量了我半晌,頷首表示信了,可我不知道這是真心還是假裝,曾經我也以為他信任我,最後他卻把我帶上了黑風山。事實證明我的懷疑不是全無道理,如果他真的相信我所說的,還有什麼理由把我強行留在身邊?這些天他仍揪住我不放,仍逼著我陪他追尋紫霞的蹤跡。他威脅道:“一天沒有找到她,你就一天都不能離開我。”我不屑反駁,反正我打不過他,咬咬牙暫且忍了。想想前方吉凶難測,雖然害怕孤獨前行,可我更害怕呆在這猴兒身邊,天知道哪天他又心血來潮把我當貢品一樣獻給路過的妖精?我正耐心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機會逃走,可是這段日子以來,每晚天一黑,這毛猴兒便抱著我躍到了樹上,因為所在之處離地有一段距離,我害怕摔成殘廢,所以即便是等他睡著了,也不敢貿貿然往下跳。我便是這樣,每晚坐在樹上,陪一隻猴看星星看月亮看夜風搖動千樹萬樹,直到睡意卷席。我耐心等待著,等待著,終於等到機會來臨。這晚,我倚著那毛猴兒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夜空忽而電閃雷鳴,緊接著滂沱大雨傾盆而下,我凍得在那毛猴兒懷裏直哆嗦。他皺了皺眉,緊擁著我一把躍到了樹下:“很冷?”我點點頭。彼時,我注意到,一棵樹被雷劈中,在他身後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倒下來了。而他竟渾然不覺,隻顧將身上的衣衫脫下披到我身上。我握起他的雙手,不住地往他手上吹氣,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你不冷嗎?”我故作關心給他搓著手,默默計算著那棵樹倒下的時間,眼看著它就要砸下來,我立即一閃身跑開,那一瞬間,我注意到,那毛猴兒下意識地回頭,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我瘋了一樣往風中狂奔,我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看,那隻毛猴兒到底傷著了沒有,是否還活著。我要擺脫他。我不要和他在一起。這是我當時唯一的念頭。我不記得我跑了多久了,我對這片山林並不熟悉,做出那個決定隻是一瞬間的事兒,我是現代人,身上有股叛逆的勁兒,隻要可以擺脫那毛猴兒,我什麼都不怕。現在,我的前方是一片黑暗,我的身後是狂風暴雨。我拚了命地向前跑,即便跑斷了腿,我也無怨無悔。終於我被什麼絆了一下摔到了地上,眼前一黑昏過去了。再次睜眼時,雨已經停了,天漸漸發白。我唇幹舌燥,頭痛欲裂,意識開始恢複,我開始想起昨晚的事兒,我在暴雨中撇下的那隻猴兒。“毛猴兒……”躺在山林裏淋了一整晚的雨,我的腦子肯定是進水了,才會在這一瞬間想起他。想他。我怎麼能想他?在睜眼的第一瞬間!我想,一定是因為久違的自由和突如其來的孤獨感使然。我閉上眼,再睜眼,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扭曲的蒼白的猙獰的臉出現在我眼前。我沒力氣尖叫,他卻用僅有的力氣掐住了我的頸脖:“你這毒婦!”我閉上眼,累得一滴淚也流不出來。是啊,我太狠毒了,昨晚差點殺了他。在謀殺未遂之後,我畏罪,我愧疚,我恨我自己,也恨他。“你有名字嗎?!”他抓住我的肩膀搖晃兩下:“我要知道你的名字,你敢殺我,就報上名來!還是你跟我一樣,隻有姓沒有名字?!你說話!!!”我止不住一笑,是啊,他隻有姓沒有名字,誰會給一根毛取名?想起曾經看過的那部迪士尼動漫《人猿泰山》,我虛弱囁嚅道:“泰山。”他皺了皺眉,一副消化不良的樣子:“泰山?你叫泰山?”“你叫泰山,以後這就是你的名字。”“我?”我虛弱地應了一聲。他咬咬牙:“別以為用一個這樣難聽的名字賄賂我我就不殺你了!”“我叫夏蔚陽。”他徹底安靜了。我勉強睜開眼,疲倦看著他:“不是要殺我嗎?還不動手?等我複原了,我照樣會逃,說不定……還是會殺你,第二次。”在我說到“第二次”時,他再次撲上來,想要擰斷我的脖子,最後卻頹然倒在我身邊,有氣無力道:“這回算你走運,等我找到紫霞,再殺你這個贗品不遲。”冰冷的掌心伸過來握住了我,我扭頭看了看,他已經合上了眼,沉重的呼吸聲響起。我這才注意到,他腳上有傷,血跡正一點點往外滲。難道……他瘸著腿在雨中找了我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