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
西風,古道,瘦馬。
酒旗斜矗。
玉液飄香。
紛紛揚揚的落葉裏,一縷炊煙嫋嫋婷婷,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引,纏著刺破天空的林梢頭直上,襯墊著向晚寂寥的森林,像一副水墨畫,清新且淡雅。
三個武士模樣行色匆匆的壯漢,踏著滿地落葉走來。
千裏煙塵堆砌在瘦削的雙肩。
驟然瞧見這林間小酒肆。
不由得都興奮不已。
加快了腳步。
“有人嗎?”為首的絡腮胡子敲敲酒肆旁幹淨明亮的瘦馬鞍,喝道:“有人在嗎?”“莫慌,有人哩。”隨著話音,一個小廝從光線暗淡的屋子中鑽出。
“三位?住店還是沽酒?”
漢子們瞅這小廝。
黑黑壯壯的身子。
一身洗得幹幹淨淨的衣服。
兩隻骨碌碌轉的眼睛。
先便有了些喜歡。
“住店怎麼說?沽酒又怎麼說?難道此林此時,你還有好鋪好被好酒好菜不成?”“是殺了這匹瘦馬,給爺們燉了當下酒菜?”“瞧這馬瘦的。”“瞧這小廝胖的。”
“好鋪好被迎俠客。
好酒好菜奉英雄。
各位是哪一類呢?
不妨自報上來,咱聽聽。”
眾漢子瞅他洋洋自得人小鬼大的模樣,全都樂了:
“咱是‘飛天旋’,專喜良家妻女,一夜幹上十幾個女人,兀自金槍挺立巍然不倒。”
“慚愧,自叫‘人見愁’,小子懂麼?男人見我發愁,是打不過本爺;娘兒們見我發愁,是邁不開離去的腳步。因為,本爺帥唄又有本事,砍百把個人頭刀不卷刃,聲色不動。”
“我呢,江湖上人稱‘三隻手’的,即是本爺。”
“哦嗬!”
小廝被唬得倒退一步。
“你就是‘三隻手’大爺?
連連劫殺過路客商婦孺三百多口子的三隻手哦?
哎呀!
江湖上的三大英雄都來了。
歡迎嗬歡迎!
請!
各位裏屋請!”
漢子們解下腰間的刀劍,氣宇軒昂跨進裏屋,將家夥扔在桌子上,再接過小廝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待在尺寬的木凳上坐定,這才發現屋子裏靜靜站著的一位老婦人。
“你是誰?”
“老身是這酒肆管事的。”
“即是管事的,還楞著幹什麼?”
‘飛天旋’將桌子一拍。
“還不快飼候爺們兒?站著幹嘛?告訴你,好酒好菜盡管上,銀子多多是。”
老婦人笑。
“客官,本酒肆自釀酒水,自養家禽,管飽管暢管高興,不管生氣。稍坐坐,酒菜便來。”說畢,慢吞吞走進了廚間。
一會兒。
小廝送來酒菜。
眾漢便開懷大喝大嚼起來。
酒入腸。
菜進口。
直呼痛快。
“飛天旋”喝道:“老太婆,此處可有女人?爺三個心浮氣躁,寂寞得很哪。”“小店隻有老身,客官,想必各位是公事在身,趕路辛苦,老身還是吹一曲兒給爺們解悶罷。”
“三隻手”大喜。
“林密草深酒肆。
有曲兒伴美酒佳肴。
快活呀快活呀。
吹罷!
吹呀。”
隻見老婦將自己的右食指往嘴唇上一靠,那鳴鳴咽咽清亮的銀笛聲,競相流泉般湧出:“一怨東風昨夜破/遙看江湖恩怨多/二怨南風起梢頭/刀光劍影竟英雄/三怨西風拭窗欞/少年仗劍不回首/四怨北風寒奴心/天下何處是歸宿?”
笛音裏。
眾漢子目瞪口呆。
筋酥足麻。
心知不好。
欲掙紮著站起來拿家夥。
老婦輕輕一笑:“不必了,各位濫殺無辜,勒索錢財,奪人妻女,作惡多端,陽壽已盡,去了罷。”說畢,老婦收回食指。
將身子輕輕一抖。
一個漂亮嬌豔的二八佳人。
鶯啼鳥鳴。
蓮步蔦唇輕現。
再輕輕一抖。
一個剛直果敢的青春少年。
又英氣逼人的站在了眾漢子麵前……舒卷變幻中,眾漢子呐呐不能自語,口舌自堵,氣消魂斷,骨肉脫離,漸漸化為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