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事(上)(1 / 3)

康熙三十五年,夏。

昭莫多以南,清軍的大營延綿數裏,雖然已近深夜,但值夜的將士不敢有絲毫懈怠。巡夜的兵組更是頻繁往來。

雨後的草原上除了一絲寒涼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暴雨急至,卻又停得戛然而止。草原上的血跡甚至來不及衝洗幹淨,泥土的清新之氣也遠遠無法掩蓋這遮天蔽日的血腥味兒。

清軍大營的各個營帳之中,諸位將軍的心中也如這詭譎莫測的天氣一般,心神難安。今日和準格爾部一戰,雖然重創葛爾丹的精銳鐵騎,但清軍也傷亡慘重,算是個不勝不敗的局麵,每個人都心照不宣,本以為今夜皇帝陛下會召見眾將,對即將到來的那場決戰有所安排部署。可算算時辰,子時都過了,皇帝的營帳之中依然沒有派人過來宣眾將商議軍情,這份難得的平靜本身就透著怪異,讓本來對戰局結果並不樂觀的將士們的心中更是平添了一絲陰霾。

軍營正中,一頂繡金營帳在通明的火光之中仍不失光彩,透著一股帝王的威嚴之像。

營帳之內,臥榻上躺著一中年男子,其時雖已盛夏,但他卻蓋著厚厚的棉被,不怒自威的麵容此時卻無比蒼白,哪還有半分血色。

此人便是禦駕親征葛爾丹的康熙皇帝。

隨軍侍駕的太監總管小心翼翼地捧著剛剛煎好的湯藥來到了臥榻前,他輕聲喊道:“萬歲爺,這藥煎得了,您喝了就好了。”

康熙緩緩睜看眼睛,他聞到了藥味兒,微微皺了皺眉,他氣若遊絲地說:“又是這苦煞人藥,你說這藥真能救朕的命嗎?”

太監總管聽到康熙這樣問話,捧著藥碗手一抖,險些將碗中的湯藥灑了出來,他忙說:“萬歲爺,瞧您說的,您的命是上天賦予的,自然洪福齊天。這藥不過是讓您打起精神來罷了,您快喝了吧。”

康熙搖搖頭,說:“朕的命,朕自己知道,這藥沒用,拿下去吧。”

太監總管心急如焚,可還是要盡量勸著康熙說:“萬歲爺,這藥方是隨駕的禦醫開出來的,隻要您喝完這服藥,準保明日一覺醒來全都好了。”

康熙不置可否地說:“禦醫?若是禦醫能有那些人的手段,別說是朕的病,就連葛爾丹也不過是囊中之物。可憐朕福薄,無法納那幾人為朕所用,否則我大清的基業萬年無虞。”

太監總管不知皇帝是不是因為染了這古怪的病症而說了胡話。近幾日皇帝就有所不適,但為了穩定軍心,除了太監總管和一位禦醫之外,沒有人知道皇帝的情況。可今天這決戰之前的一役後,康熙終於支撐不住倒下了,以免軍心動搖,康熙下令不得將自己病倒這件事透露出去,就連例行的軍務都暫時擱置了。這病說來古怪,病發得突然,就連禦醫也束手無策,隻能按一般的時疫來診治,可幾副藥下去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

太監總管小聲問:“萬歲爺,您說的是誰?”

康熙歎了口氣,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便不再提及什麼,隻是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太監總管忙說:“回萬歲爺,醜時三刻了。”

康熙喃喃地說:“也該來了……”

太監總管不明所以,他問:“萬歲爺,您可是要召見什麼人嗎?奴才這就去宣。”

康熙愣了愣,然後苦笑說:“宣?朕想宣他們已經想了三十幾年嘍。”

太監總管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過了許久,康熙才幽幽地說:“去把朕的棋盤取來,今晚或許要對弈一局了。”

太監總管心知肚明,康熙此時的狀態莫說下棋了,就連坐起身子都勉強得緊,他勸說:“萬歲爺,奴才這微末的棋藝實在不敢與您對弈,不如您今夜好好歇息吧。”

康熙平靜地說:“你?豈可配與朕下棋?”

太監總管恍然大悟地跪倒在地,輕聲說道:“奴才該死,請萬歲爺恕罪。”

康熙咳嗽了兩聲,說:“罷了,快去準備。”

清軍大營以東,三裏外。

在一處背風的土丘下,一堆點燃地篝火周圍坐著七個人,這七人身穿黑色披風,他們一言不發,就像是在靜靜地等待著什麼似的。

雖然這七人都隱匿在寬厚的披風之下,乍一看分不出每個人的身份,但他們腰間上各自懸著一塊鐵牌,上麵刻著的字蒼勁有力,卻各有不同,似乎是以此來驗證彼此的身份。

七人的腰牌上的字依次分別為“玄”、“藥”、“謀”、“信”、“隱”、“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