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婷手裏的信,是棲遲鼓足勇氣也不敢拆開的。因為害怕,害怕那些是非曲折,在一瞬間崩塌。害怕自己所有的堅持,都是一場苦澀的夢魘。
慕婷不管怎麼呼喚,棲遲就是無動於衷。實在沒辦法。慕婷隻得自己拆開那封信,用自己特有的甜美嗓音讀出來。
“小遲,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恨我。但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恨我拋棄你,恨我對你母親那樣。恨我連你母親最後一麵都不讓你見。可是,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我是情非得已。我許下的謊言,都是為了你。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這一輩子都不容易,你媽媽生了那種病,在生下你之前並不知道。你的姐妹扶桑難得沒有遺傳,但卻因為一點小事遺落在外。你們能相見,倒還真的是一種緣分,大概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吧。很多事情啊,等你回過神來,其實都已經發生了。就像是你母親在生下你以後,發現自己的怪病。本來想狠下心讓你離開這人世間,但這又怎麼可能。你媽媽是個很善良的女人,有了你,就把你當做掌上明珠,想跟你好好的在一起生活。本來想著未來的事情,我們未來再去解決。可是誰又知道未來來的那麼快,十五年,你媽媽平日裏那樣歡喜,背地裏卻是夜夜跟我哭訴。那時候,你永遠也不會明白你媽媽的苦心。
所以,現在你也能明白為什麼丁伶總是不準許你留下孩子了吧。孩子是你們的骨肉,我知道你們失去一個孩子的時候有多難過,所以不想再戳到你們的痛楚。但那是明智的選擇。我什麼樣子,大抵也是不想讓你們看到的。我的病,也有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是婷婷一直在照顧我。我知道你們很恨她,但這件事她做的並沒有過錯。若是換成你們,定然也會恨之入骨。隻是可能並沒有她偏激。看得出來,婷婷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所以你們也沒必要再去那樣孤立她。原諒她吧,就當圓了我一個已經逝去生命的人的遺願。
我的生命,提前你一步走到了盡頭。我們那麼大的家業,也基本上是後繼無人了。我那麼騙你,其實也不過是希望你明白。遇到事情別那麼早就下決定。別去學著以牙還牙,那是最不明智的選擇。你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你可以去用盡全力的讓我們的產業變好,甚至可以架空我的權利,但是唯獨你選擇的那條路,最不明智。商人的本性其實莫過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其實我本來打算著就是把咱家的產業送給丁家,畢竟那是你未來的娘家。但是我還是存著一絲的希望,可以給你的女兒。可是後來轉念一想,你的女兒年紀太小。大抵也成不了氣候。如今這樣,也算是圓滿了。我相信丁家會把我們這一塊,也管理得很好。
小遲,別愧疚。我知道你是個很善良的孩子。你做這些事情心裏一定也非常的過意不去,可是爸爸不怪你。畢竟這也是爸爸的選擇啊。爸爸已經垂垂老去,唯一放心不下的也隻有你了。而現在你身邊有個真心待你的人,爸爸也能放下心來了。爸爸要去找你的媽媽了,小遲,別難過。
爸爸知道你不能吃海鮮是因為媽媽,沒關係,爸爸已經給你找好了為你治病的人。他會幫你慢慢調理的。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那家糖葫蘆,爸爸也在你離開以後買下來了。你可以隨時去,我知道你是個喜歡懷舊的好孩子。
我知道,本來我想瞞著你的事情。阿伶都會忍不住告訴你。沒關係,所以爸爸準備了這封信。這封信是婷婷代我寫的,我一句一句的念著,她一字一字的寫著。都是真心話。可能做父母的都是這麼牽絆著自己的孩子吧。我這一輩子,沒什麼事情讓我這麼擔心,除了你。可是現在你過得很好,我也滿足了。
還有就是,不管未來的你能活多久,但是請你記得,你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所以答應爸爸,別去傷心。別讓眼淚浪費你的時間,你是個堅強的孩子,是個很棒的姑娘。要記得,你是我們全家的驕傲。
爸爸也不會說什麼好話,所以就這樣吧。這些話,是我大概是一反常態說的吧。但也全都是真心的。好孩子,不要哭。”
讀完這封信的時候,慕婷在一次哭了。
因為當初她著手寫的時候,就忍不住哭過一次。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垂死的中年男人臉上的溫情。曾經叱吒商場的男人,如今卻像個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為人父母的一種使命。
“我是不是很不負責?我是不是特別壞?”棲遲忽然站起身,走到慕婷身邊,一點一點撥弄著她的長發,“真是對不起啊,我那麼壞,還讓你替我承擔了那麼多。”棲遲的眼神滿是絕望,“你說過是我們害得你家破人亡,你卻還在照顧我的父親。我這個親生女兒真是不像話。慕婷,你知道嗎?我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怕得就是我對不起你們。可是你,真的讓我每一條都占了,讓我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罪人。我不善良,一點都不,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斤斤計較不肯原諒你。也不會那麼去報複我的親生父親。我其實特別的壞,我什麼都不是,不值得你們那麼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