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七日,陰。
大吉,諸事皆宜。
江南。
夜,雨夜。
屋外的綿綿細雨淅瀝瀝下個不停。
無論是寬闊的長街還是肮髒小巷,此時都已幾乎沒有什麼行人了。
酒肆裏三三兩兩坐著幾位客人。
掌櫃子在櫃台內翻著賬簿,啪嗒啪嗒打著珠算,算著這一天的進賬。
店小二坐在靠近門口的小馬紮上,單手托腮,眯著眼呆望著屋外的長街許久,時不時打還著懶散的哈欠。
角落陰影裏的一張小桌前,趴著一個醉漢,正在呼呼大睡。
桌上三四碟小菜已是一片狼藉,空酒壺四仰八叉地躺著。
桌椅旁斜倚著一柄三尺七寸樣式古樸的黑鞘長劍,劍鞘漆黑,劍柄也同樣漆黑。
他從四個時辰前就一直保持這姿勢,仿佛蠟像一般一動不動。
酒肆內自然也不會有人會去理會他,因為無論誰也不願意和一個酒鬼有什麼瓜葛。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就在大家認為這一天就要這般毫無懸念的平安過去時,突然,六個滿麵虯髯赤膊上身的壯漢,吵吵嚷嚷的從雨夜裏走進了酒肆,登時打斷了眾人的安靜,立刻引來酒肆內所有人注視。
店小二見有生意上門,瞬間麻利兒的站起身,職業性的陪笑道:“呦,幾位爺,有什麼需要?”
當先一名身上紋有龍紋的大漢斜眼瞥了一下這幹瘦的少年,沒好氣的道:“有什麼需要?來這兒還能有什麼需要?當然是要酒要菜了。”一張口,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顯見之前已喝了不少酒。
店小二依舊陪笑道:“那不知幾位要點點兒什麼酒什麼菜?”
這大漢不耐煩地道:“甭廢話,把你們店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菜全給我端上來。”
店小二眼見這幾位不是什麼善茬兒,便當下將店內最大的一張桌子用抹布迅速的擦了擦,從櫃台抱了一壇五十年的女兒紅放在桌上,向方才那大漢笑著說了聲:“慢用,菜馬上就上。”
說罷,便逃命般的跑向火房,一麵跑一麵大聲喊著大廚起火燒菜。
這時,幾名漢子便又開始嘻嘻哈哈地大聲說笑起來,完全不顧旁人。
幾柱香過後,見菜還未上,先前那名大漢便耐不住性子的開始拍著桌子大聲嚷嚷:“我說你們上個菜怎麼那麼磨蹭?還要讓我們等多久?故意的是吧?還做不做生意了?信不信哥兒幾個分分鍾將你們這店拆嘍?”
說罷,便抓起桌上一隻瓷碗用力朝地麵一摔,頓時粉碎。
掌櫃子深知這幾位都不是好惹的,所以連忙上前解釋:“請幾位再耐心等候片刻,我們小店後堂隻有一位師傅燒菜,小二在後麵打下手,所以上菜速度不是很快,多多見諒,多多見諒。”
一個身材矮胖的漢子,突然又摔碎了一隻碗在掌櫃子腳邊,躍起他那短小矮胖的身子,站在椅子上,虎目圓睜,揪住掌櫃子衣襟凶狠狠說道:“去你媽的,老子就數到五十,五十下後菜還不上,老子就拆了你這店!”
掌櫃子額角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已冒出,咽了一下唾液,顫聲道:這……這……”
這時,店內其餘客人早已逃命似的走了人。
不一會兒,酒肆裏的客人除了幾名大漢外,就隻剩下那個一直趴在角落裏一動不動的醉鬼。
那大漢已開始數數了:“一、二、三、四、五……”
掌櫃子的一雙腿抖如篩糠。
正當這大漢剛數到三十五時,店小二總算出現了。
隻見他將菜逐一擺在桌上,上到最後一道菜時還不忘說了句:“慢用。”
這大漢斜眼撇著他,道:“媽的,菜上的這麼慢,老子等得都快長綠毛了。”
說著,抓著掌櫃子衣領的手便鬆開了。
掌櫃子如釋重負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幾名大漢又是幾聲大笑,隨後便肆無忌憚。自顧自地推杯換盞,吆五喝六起來。
正在這時,雨夜中一道閃雷劃破蒼穹,似一條蛟龍直衝地麵。
而就在閃雷消失的同時,一個七、八歲上下,蓬頭垢麵,滿身破衣爛衫的小女孩忽然出現在酒肆外。
誰也沒有注意到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仿佛是突然就出現在了那裏,沒有任何預兆,好似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