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魯中這個地方，麵朝大海，背向泰山，自古以來就是一個人傑地靈的地方。當年，薑太公受封齊國，一個臨淄城裏，商賈遍地，行人如織，這才有了揮汗如雨的成語。各位看官莫嫌俺自吹，誰不熱愛自己的故鄉？我的老家就在這裏，是個不大的小縣城。南邊是一望無際的大山，山東的第二高峰就在這裏；北麵那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麵河流縱橫，每年都是麥穗飄香，是山東有名的大糧倉。東西呢，一條德國人當年修建的膠濟鐵路在那裏，整天火車是叫個不停。你說這火車時間叫的長了，無論是那些民國的官員，還是那些老百姓，咋就麻木了呢？咱們的故事呀，就發生在這裏。咱們先不要憂國憂民，還是先講一講俺們這個縣城吧。
要說我們這個城裏還真出過名人，明末清初，就出過一位刑部尚書。咱不提他的名字了，反正是都上了《貳臣傳》，你想，提起來能好聽？咱為人家說句話，明朝都滅亡了，咱不投降幹啥？（與曲線救國差不多，隻不過是換了一個名字）多少年以後，那些反對大清朝的，不是也都被罵做叛臣賊子？當然，孫大炮幾聲炮響，推翻了中國的封建王朝，那些“逆臣賊子”又稱作革命誌士了。說到這裏，有人會說了，你咋還替漢奸翻案？俺在這本書裏還真沒這樣想，俺那個老鄉不管是在明朝，後來還是投降了清朝，畢竟，都是咱中華民族的大家庭。俺隻想寫一寫俺還有一位老鄉，那可是個英雄的。為啥？他打的是鬼子。
閑話少說，還是聽俺慢慢道來。隻說俺們那個縣城，雖然地方不大，可是高高的城牆，咋也得有三四丈高。四五個城門，每天都是人來人往。裏麵是縱橫交錯的街道，青石板鋪成的路，上麵跑著大馬車。街道兩邊是一家家店鋪，章丘舊軍孟家的八大祥、還有英美的煙草公司，南洋兄弟煙草公司，那些大商鋪多了是。俺家也有幾個小店鋪，唉，提不上門麵來，咱就不說了。不過，俺家雖說不是大戶，老祖宗也隻是個生意人。那可是為人厚道（有點吹，厚道還能掙錢？），也在北京、天津的開了幾家店鋪。俺爺爺的爹掙了點錢，就修了一套大宅子。要說這個大宅子多大？反正我小的時候見過，光是一個二門，要是現在按平方賣的話，也得好幾萬（俺這裏房價便宜）。都是青磚壁瓦，還有上馬石下馬石，旁邊還有石鼓。不多說了，反正修的是挺漂亮。
有了錢幹啥？蓋房子。蓋了房子再幹啥？娶媳婦，傳宗接代唄。俺老爺爺於是就到處托人打聽，想給俺爺爺找個好媳婦。都說俺老爺爺厚道，厚道人就有厚道的福啊，就給俺爺爺找了俺奶奶。要說人家俺奶奶的家裏，可不是像俺家，人家從祖上就有做官的，還都是在朝廷裏。當然，不是從明朝叛逃過來的，是正兒八經清朝的官。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人說是漢奸了，還都挺羨慕他們呢。轉眼到了民國，俺奶奶家裏的官也當不成了，就成了鄉紳。俺老爺爺可不管那些，隻聽說人家祖上當官，就一門心思的想做成這門親事。有人會問了，你囉囉嗦嗦說了半天，你奶奶是打鬼子的英雄？我奶奶是小腳，走路都走不快，還能是打鬼子的英雄？咱們要說的這位英雄呢，就出在我奶奶的家裏。
咱回到光緒年間，俺奶奶家裏（那時還沒俺奶奶）一個男孩子降生了。一大家子人，就這一個男孩，老爺子抱著是那個親啊，真是拿在手裏怕攥著，含在嘴裏怕化了。這邊一哭，那邊的老媽子、丫頭子就得忙成一片，跑慢了就得挨罵。轉眼這孩子就長到了五六歲，那可真是家裏的“小祖宗”啊，上麵爺爺奶奶疼著，下麵爹娘親著，在下麵還有那麼多人伺候著。當爹的一看，孩子這樣還行？得送去讀書。老爺子本來就是清末的舉人，教孩子那是沒問題。可是，孩子能聽？於是，就請了一位私塾先生。要說這個先生可真累，學生又不聽自己的話，打又不敢打，罵又不敢罵，隻好每天四個碟子一壺酒，自己在這裏享起福來了。
有人問了，你說的這個男孩子是誰？那是俺奶奶的親哥哥，叫吳子賢。看看兩三年過去了，當爹的把兒子叫過來，問問都學了啥？兒子就開始背開了，人之初，性本善，習相近，性相遠——。老爺子一聽高興啊，俺兒子學了這幾年，竟然連《三字經》都會了，可是再一問，那邊不說話了。原來，就會前麵這幾句。老爺子生氣了，拿起棍子就要打。這還了得，敢打俺孫子？當奶奶的就出來了，把孫子摟到懷裏，把兒子罵了一頓。《紅樓夢》裏不就是有那麼一出？看來，曹雪芹當年也經曆過，不然寫得咋還那麼真？
當奶奶的抱著孫子教育兒子，當年你爹這樣打你了？你看看現在學問有啥好處？大清朝都倒了，到處都是槍炮聲，還不如讓他學點武，大不了還能把身體練好呢。孫子在奶奶的懷裏那個高興，從小就不願意讀書，舞刀弄槍的多好？當爹的沒辦法，就找了一個會武的教兒子，兒子也到認真的學了起來。學了兩年，兒子又不幹了，爹，人家都讀洋學堂，我也得去。當爹的這個氣，我還教不了你？兒子指著外麵的街上說，人家都穿著洋學生服，你有啊？我也得穿。沒辦法，就這一塊心頭肉，上洋學堂。
吳公子上洋學堂了，穿著一身洋學生服，別提那個高興了。不過，回到家以後又不高興了，說：“人家都是自己走著上學，咱家還得用轎車（馬拉的轎車）送我，同學們都笑話我”。奶奶說：“孩子，咱們不比那些窮家小戶，排場還是得講的。再說，路上多不安全啊。”七八歲的孫子把學生服往地上一扔，說：“你們要是不聽我的，明天我就不上學。”當爹的一看，小子，還無法無天了？還沒等打，奶奶不幹了，“幹啥？就會打你兒子？”於是，第二天，一個小學生在前麵背著書包上學，後麵一個家人跟在後麵，還不能讓前麵的吳公子看見。
別說這吳公子調皮，可是要是真的想學習起來，腦子還真是好用。時間不長，竟然成了班裏數一數二學習好的了。老師看到天真無邪的他，雖然嬌生慣養的，卻沒有那些富家公子身上的毛病。同學家裏有困難一點的，還拿出自己的零花錢來給他們買本子、買鉛筆。老師點點頭，孺子可教。時間一長，吳公子的周圍竟然圍了一群小學生，他整天的帶著這群孩子爬牆上樹。由於會點武術，那些孩子也都崇拜他，他儼然就成了孩子頭。當爹的管不了，人家整天來家裏告狀。今天踩爛了人家的瓦，明天打壞了人家的窗戶棱子，大不了就賠人家幾個錢。氣得說：“你說咱家裏缺水果？你竟然跑到人家家裏去偷石榴？”兒子說：“我不吃，還能不給我同學吃？”你看看，兒子啊，你咋還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