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相信:
“隻要發心,佛菩薩不會辜負我們。”
這一句話看似簡單,
實際上,在我一生信仰當中,
確實是這樣體會:
發心,不是坐著等的,
不是光用要求來的。
發心,還是要流汗、辛苦、勤勞,
不然,哪裏能成就呢?
經常有很多人祈求菩薩給予感應,
但菩薩也不一定來無影、去無蹤,
他可能就是你身邊幫助你的人。
有宗教信仰的人,都希望能有宗教的體驗。宗教的體驗不一定從外來的靈感,主要的是來自內心的升華,如果把自己一味地依賴給所信仰的教主,以他作為依靠,那就會失去自我的助力。佛教禪宗有雲:“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已經為我們做了說明,更重要的當務之事就是:“自己做自己的教主!自己做自己的貴人!”
我一生接觸許多宗教人士,佛教徒、異教徒、神道信徒,都各自敘述他們的靈感。當然,像我在宗教七十多年的歲月裏,也有許多超世俗人情的佛教感應,但是不好說。尤其,我倡導人間佛教,如同孔子所講不語怪力亂神,但是靈感在宗教裏,確實是平常、稀鬆見慣的事。
你很渴,吃一杯茶,不渴了,這不是感應嗎?你很餓,吃一碗飯,不餓了,這不是感應嗎?冷了,加一件衣服,就會暖和,這不是感應嗎?別人一句讚美的話,引得我心花怒放;別人的一句批評,叫我灰心喪誌,這不都是感應嗎?感應,不一定從佛菩薩那邊要求,生活裏麵到處都有感應。
所謂“靈感”,就是感應,你敲鍾,鍾就“當!”一響;你打鼓,鼓就會“咚!”一聲。敲鍾、打鼓,當、咚各響,這不就是靈感嗎?
我勤於讀書,以智慧抉擇事物,智慧就是我的感應;我慈悲待人,別人也回報我友誼,慈悲就是我的感應。原來,感應不一定是向佛菩薩祈求,自己也可以創造自我的靈感。
我也常想,我們的感應究竟在哪裏?我幫助別人,別人也會幫助我;我服務別人,別人也會為我服務,這種交流不就是感應嗎?所以,靈感是有因果的,你有善因好緣,怎麼會沒有感應呢?
關於靈感,在《法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中,有顯益及冥益二說。所謂“顯益”,就是觀世音菩薩的三十二應化身,應以什麼身得度,就現什麼身而為說法,這就是顯益;現在生氣煩惱,自己的嗔恨之火正焚燒自己,假如稱念“南無觀世音菩薩”聖號的時候,嗔怒會消逝,這就叫冥益。
《普門品》中提到的三毒七難。比方:“若人多於淫欲,稱念觀世音菩薩,便得離欲。”淫欲心重的人,隻要稱念觀世音菩薩,自然就會離欲。別人罵我們,如同刀劍一樣刺激我們,心中稱念“觀音菩薩、觀音菩薩”,我不感覺難堪,甚至順著對方的話“你罵得好”,繼續稱念“觀音菩薩、觀音菩薩”,那麼,責罵的刀劍,傷害不了我們,這就是冥益。
又例如,文中提到的“二求願”也是冥益。經文中:“若有女人,設欲求男,禮拜供養觀世音菩薩,便生福德智慧之男;設欲求女,便生端正有相之女”,說得實在巧妙,求男要具有“福德智慧”,因為對男生來說,福德智慧很重要;求女時要求“端正有相”,因為對女孩子而言,莊嚴漂亮是最重要的了。
其實,這也是一種胎教。因為母親懷孕時,心懷慈悲、善意,情緒平和、理智,生下的兒女,性格會不一樣。倘若母親的情緒暴躁,胎兒也會受到影響,這也是老一輩的人為什麼說懷孕的女孩子,要在家休養,不要做事。不過我想,重要的還是內心要培養慈藹、和氣、溫柔才是。
有人問有沒有觀世音菩薩?何以證明有觀音菩薩?具體來說,佛教裏有五量:現量、比量、譬喻量、神通量及聖言量;唯識學家也有現量、比量、非量等三量可以說明。
“茶杯在哪裏?”“茶杯在這裏。”“衛生紙在哪裏?”“在那裏。”這很容易了解。因為看得到,我能證明存在,你不能說沒有,這就是“現量”。
有人問:布有多長?你拿尺一量就知道了。這個東西有多重?你用秤一稱,就曉得了,這叫“比量”。
什麼是“譬喻量”?你說木頭棍子很硬,到底有多硬呢?我找一支很硬的鐵條給你看,就是這麼硬。“盤子有多大?”“桌子有多大?”我告訴你就像什麼東西一樣大。什麼叫“無我”、什麼叫“舌燦蓮花”,我用一些譬喻來說明,讓你能明白懂得,這就叫“譬喻量”。
至於“神通量”,我不知道神通,也沒有神通,不過,有神通的人會知道。例如,晉朝佛圖澄大師為了感化石虎、石勒兄弟不要再殺人,他對著一盆水念念有詞,盆裏緩緩地長出一朵蓮花來,石虎、石勒看了驚歎不已。從此,無論他們性格再怎麼凶殘,都相信佛圖澄的話了。這就是神通量。
又例如吳國孫權,原本他也不相信佛教,康僧會對著銅瓶焚香禮敬,過了三七日,最後瓶子終於“咯!咯!”聲響,生出了舍利子來。至此,孫權也不得不相信康僧會了。不過,神通也不是人人都相信,當場見到的人相信,沒有見到的人就不一定相信。
最重要的是“聖言量”。這是指聖人的言語,沒有一句是亂說,也沒有一句話是不對。例如,釋迦牟尼佛是聖者,他說有觀世音菩薩,你能不相信嗎?當然,有人會說:“念觀音、拜觀音,不如自己做個觀世音。”觀世音菩薩就是我們自己,反觀自性,這就說明有觀世音。
觀世音菩薩有謂“三十二應遍塵刹”,到處隨緣應化,這就是感應。但是,感應也要合乎因果。比方《阿含經》中有個例子,一塊石頭要沉下去,你祈求:“神明,神明!讓這塊石頭浮起來吧!”這是不符合因果的,你祈求也沒有用。油是浮在水麵的,你祈求:“神明,神明!讓油沉下去吧!”這不合乎物理,你祈求神明也沒有用。因此,講神通、靈感,都是要有一定的因果法則。
佛教講五戒,你能持守五戒,用行動奉行,就會獲得感應。有的人跪在佛菩薩、神明的前麵,祈求自己能夠長壽。其實不必,隻要你受持五戒中的“不殺生”,不侵犯人的生命,甚至積極護生,不必佛菩薩幫忙,你自己就會幫自己長命百歲了。
也有的人跪在神明前麵,祈求神明讓自己發財、富貴榮華,你說,哪一位佛菩薩、神明來賞賜給你呢?你必須借助信仰的力量,不偷盜而喜舍布施,好比你在田地裏播撒了種子,還怕不能生長?不能有收成嗎?
經常有很多人祈求菩薩給予感應,但菩薩也不一定來無影、去無蹤,他可能就是你身邊幫助你的人。
好比國共戰爭發生時,這是國家的大事因緣,我沒有辦法抗拒,隻能隨著人潮來到台灣。過去,我並沒有到台灣的念頭,台灣在哪裏我也不知道,但就是這樣隨著大時代環境來到這裏。雖然我在台灣無親無故,無處安身,但是因緣很好,感謝中壢圓光寺的妙果老和尚,當時大部分的人都離開了圓光寺,卻有些少數的人得以留下來。你說這不是感應嗎?他不是活菩薩的示現嗎?
我在台灣留了下來,吃住都解決了,但實在不得穿。剛好有一位老太太給我一條她的長褲,鄉下老太婆的褲子都是很寬大的,我也沒覺得很“歹勢”(不好意思)就接受了下來。後來,她又給我一件女眾穿的海青,像條裙子一樣,倘若現在拿出來看,一定會給人取笑,但我也就這樣穿了。北台灣的冬天,天氣還是很寒冷,妙果老和尚給我一件舊夾襖,我沒有嫌棄,反而很高興。衣、食、物,我不嫌棄它,這許多東西就會跟我很親,便會自動出現。我少了什麼,它們就自動跑來,這不是生活上的靈感嗎?
後來,有人給我一塊布料,我做了長衫、海青,著手縫製時,也有人自願前來幫忙。那時候,有一位性定法師對外省人不是很好,但是奇怪的是,卻肯幫我這個外省人做這許多事。這不都是因緣嗎?
那時候心想,我無法一直寄居在圓光寺裏,未來前途該怎麼辦?不久,就有台北廣播電台找我寫文章,隨後又有《自由青年》找我編輯寫文章。如果現在有人來找我做廣播節目、要我寫文章,這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但在那個社會局勢都還不是很穩定的時代,就有因緣來找我,這實在也很不可思議。
有一次,顧正秋女士在永樂戲院演出《火燒紅蓮寺》,內容涉及詆毀佛教,我在刊物上寫了一篇《致顧正秋小姐一封公開信》表示抗議。當時,顧正秋是劇壇名伶,假如她不高興,隻要跟蔣經國先生講一句,恐怕我的頭就掉地了。但即使如此,為了護法,我也要勇敢地去做。其時,類似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多件,也不及一一去敘述了。
前幾年,我和顧正秋女士還在佛光山台北道場見過麵。她送我一本她的傳記,我請她吃一頓素齋,席間相談熱絡。她的女婿姚仁喜、女兒任祥也都支持我們,還幫忙我們建設佛陀紀念館,因緣也是相當奇妙。
說來,妙果老和尚、顧正秋女士都是觀世音菩薩給我的感應,他們一個以比丘身說法,一個以婦女身說法。因此我常說,從內心去體驗,隻要我心中有佛,看到的世界都是佛的世界;隻要我心中有佛,耳朵聽到的聲音都是佛的聲音;隻要我心中有佛,我的語言都是佛的語言;隻要我心中有佛,看到的這個世界,到處都是佛、都是菩薩,我的周遭都是與佛菩薩為鄰。這就是我的靈感。
在我年輕時,心裏有一股為教的熱忱,應該是可以進到“中國佛教會”服務的,因為他們需要人,我也需要“中國佛教會”。但是,如果我進了“中國佛教會”,就會變得膚淺、世俗。那個時候,本來宜蘭對我來說,也是沒有來往的因緣。但是有一天,慈莊法師的父親李決和居士,在佛教會見到我,於是邀請我去宜蘭弘法。我真是把李居士看成真的菩薩,他流露的慈祥、愛語,給人感覺就是一個好人。我十分感動,決定要前往宜蘭,從此展開我在台灣數十年的弘法曆程。這能說不是靈感嗎?
在此之前,初到台灣時,由於被密告是匪諜而被拘留起來,那許多在外麵為我們奔走,想法子營救我們的人,由於他們的搭救,才有我後來的這種種弘法。說來,他們不都是佛菩薩?他們不都在救苦救難嗎?
到了宜蘭以後,實在講,倘若今天給哪一個人去駐錫弘法,可能都住不下去。為什麼?不管他有什麼天大本領,第一個麵臨的問題就是:沒有廁所。過去,我們在大叢林裏麵生活,設備、環境再怎麼壞、亂、不好,必定都還有廁所。一個人內急之時,沒有廁所可以使用,第一個條件就住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