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關洛和剛配給自己的司機老隋坐在鎮政府的食堂裏喝麵條。
按照官場規則,陸關洛的級別已經夠資格陪著東港市領導吃頓飯了。就算不能陪一二把手,也可以陪一陪分管開發區的副市長。
陪領導吃飯義不容辭,而且,是榮耀。陸關洛卻故意回避了,讓辦公室另做了安排,很出人意外地,挺清淨地坐在鎮政府的食堂裏吃飯。
司機老隋很愛喝麵條,五十歲的年紀了,喝了兩碗還不夠,又喝第三碗。地道的三關鎮的打鹵麵,確實夠味,過癮。
陸關洛喝了一碗麵條,就著廚師醃的私房小鹹菜,吃了一個饅頭,然後看著老隋稀裏呼嚕地喝麵條。
“陸鎮長,我連猜了三個晚上,你什麼時候在咱們這破食堂吃第一頓飯,我楞是沒猜中,你竟然……”老隋抽了一塊手紙,擦了擦油呼呼的嘴,“今兒個,讓領導等我了,看著我傻呼呼地喝麵條……你放心,鎮長,這是唯一的一次,以後,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保準鞍前馬後。”
“這裏,接地氣,第一頓飯當然得在這兒吃。有些人是真把這個鎮長當成官兒了,我不是,我不會當官,我估計,我這個官兒也當不長久,也當不太平……三關鎮不是一個可以讓人太平的地方。”
陸關洛看了看牆上的老擺鍾,起身往外走,老隋趕忙撩開了食堂門的簾子。
“以後,別忙著提前開門提前打傘的,我不習慣,也很反感……人都有手有腳,自己能幹的事要自己幹。”
陸關洛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食堂餐廳,笑了笑,問老隋:“很少有人來食堂吃飯?”
老隋恩了一聲,緊著步出了食堂,鑽到車裏,發動開了引擎。跟了六任鎮長了,按說,察顏觀色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了,該做什麼該說什麼早就門兒清了,可是,對著陸關洛,心裏竟然有些發慌,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這叫什麼,不怒而威?這就是領導的氣場?
還真是個人物!
陸關洛走出食堂,朝老隋擺了擺手,轉身走進了辦公樓。辦公樓空當當地,沒幾個人。鎮政府的辦公樓是十幾年前的老樓,沒幾處象樣的地方,一間開著門的辦公室,有兩個七八歲的孩子在瞎打瞎鬧。
陸關洛搖了搖頭,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陸關洛的這間辦公室,倒是象模象樣地。辦公桌,坐椅,沙發都是新地。牆上還掛了一幅葉大隊的書法。
鎮政府辦公室的那個老陳,早就跟陸關洛混熟了。掛了十幾年副主任科員的老陳,早早地跑到陸關洛的宿舍,把陸關洛宿舍的擺設著實研究了一番。陸關洛隨意掛在牆上的葉大隊的葉家書法硬是被他賴走了。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誓不還。
就兩句詩,算不上正規的書法作品,就是那股浩蕩的氣勢,是一般的書法作品比不上地。
“陸鎮長,你果然在這兒。”老陳哈哈笑著,跟兩個年輕的選調生走進了陸關洛的辦公室。老陳不拘一格,隨手往陸關洛的桌子上放了一盒武夷茶,轉頭對站在他身後的兩位選調生說道:“你們兩個就當什麼也沒看見,沒看見我給陸鎮長送禮,我這個人你們都知道,幹了二十幾年,從來不給領導送禮。”
“老陳,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陸關洛擰開茶葉桶,聞了聞,“茶葉不錯,可惜,我半點兒茶道也不懂,老陳你等於是對驢彈琴了。”
老陳哈哈一笑,對著兩個選調生大聲說道:“怎麼樣,聽我的沒錯吧,千萬不要聽信什麼不可靠的小道消息,陸鎮長對你們半點兒架子也不會有……咱們三關鎮的小道消息,對別人管用,對陸鎮長不管用。”
兩個選調生笑了。
老陳這才給陸關洛介紹:“朱文啟,東港大學的高材生,學經濟管理地,王靜,北方傳媒大學新聞係的研究生,今年剛調過來,東港日報社要搶人,葉……葉市長給擋了。”
“葉市長?老陳,你哪來的消息。”陸關洛知道老陳嘴裏的葉市長說的是葉振。葉振的副市長任命,省裏早就有動靜了,隻是走程序的問題。
兩位東港市組織部選調的高材生有些局促地站著,並不知道葉市長是何許人也。他們兩個身上還帶著書生意氣,對官場小道消息不太感冒。葉振要晉升副市長的消息隻在小圈子裏傳,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這裏麵的玄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