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歡在電話那頭停頓了下,林凡柔少有的用這樣波瀾不驚的聲音開口,林歡詫異了下,偏頭看了眼正在玩鬧的小漠,淡聲道:“好多了,你有什麼事?”
“對不起啊林歡,我那天在氣頭上,完全沒有想那麼多。”
林凡柔彎了彎唇角,眼眸依舊那樣的毫無波瀾,出租車都開始變得安靜下來,周遭的聲音也都消失了。
能夠聽得到的隻有她的聲音,窗外的景物開始變換,她看真切,隻能聽得見自己的聲音。
林歡心下一沉,防備的問:“林凡柔,你到底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如果沒事,我先掛了,以後也不要再打來。”
“林歡,你最近是不是過得很好?好的……”林凡柔垂下眼眸扯了絲冷笑,道:“好的都忘記了,你爸爸就快要執行死刑了?”
話音落下,她陰冷的眼眸裏終於浮現出濃重的恨意,林歡也從她的話中感受到她的情緒,緊了緊自己的手,強迫自己冷靜的開口:“林凡柔,你又要說些事情嗎?”
“我為什麼不能說呢,林歡,那可是你爸爸,他馬上就要執行死刑了,我會去現場等著,等著他結束了,等著他火化,等著他成為一堆白骨,等著他……“
“夠了!”林歡心髒不可遏製的顫抖,白皙的臉上,愁眉雙鎖,仿佛烏雲密布一般,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按住自己的心口窩,緊緊閉了下雙眼,眼眸瞬間便濕潤了,是的,林鬆勳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女兒。
她父親,終於要被行刑了,這種痛,是林歡從未感受過的痛,那種親人即將離去的痛,比起老爺子的死,來的更加的直觀。
“林凡柔,別說了。”
林凡柔聽到她聲音的哽咽,眼眶竟然也紅了起來,緊緊抿了下唇角:“林歡,爸爸他殺了霍致衍的父親,殘忍的殺害了他,這一點無法改變,但是,他是我們的父親,這一點也無法改變,你真的不來嗎?最起碼,要送他最後一程。”
林凡柔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柔軟,仿佛在跟林歡打著商量,林歡心髒狠狠揪著,沉吟了下,還是說:“我不會去。”
不知道再說什麼了,她不知道再說什麼了。
而林凡柔,也沒有再逼林歡,隻是扯了扯嘴角,諷刺的說:“林歡,我真的好恨你。”
林歡心髒就像從高空狠狠的摔落到地上,疼的都能夠聽到心碎的聲音,她緊了緊雙眸,緩緩睜開雙眼,霍致衍將門從外頭推開,她斂了斂神色,壓低聲音道:“我還有事,先掛了。”
掛斷電話,林歡深深吸了口氣,霍致衍已經走到她的身邊:“怎麼了?”他嗓音一貫低沉,透著莫名的安全感。
林歡聳動了下喉嚨,輕聲道:“致衍,他快執行死刑了。”
霍致衍幾不可察的縮了縮瞳孔,單手按住林歡的肩膀,林歡緩緩抬起頭,紅著眼眶看著他,嘴唇翕動著說:“我以為我不會難過。”
霍致衍輕薄的唇角緊緊抿了一下,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安慰著說:“林歡,我知道你會難過,因為那是你的父親,但是你知道我……”
話到嘴邊,霍致衍卻又停了下來,說:“林歡,他行刑以後,我會給林家一筆安置費用。“
林歡知道,這是霍致衍在這件事情上能夠說的最輕的一句話了。
林歡不能夠去奢求什麼,因為林鬆勳不是霍致衍,也不是任何一個達官顯貴,沒有家底,就算是要活命,也是癡心妄想。
而林歡,沒有辦法救他,就好像林凡柔,折騰了那麼久,也是於事無補,這就是現實,而現在也是,林鬆勳要為多年前的那場事故負責。
這一點也是毋庸置疑的。
這天晚上,林歡失眠了,她完全睡不著,就算是閉上眼,也都是林鬆勳的樣子,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也發生了受傷的事情,甚至於無暇顧及其他。
她甚至都要忘記,原來已經這麼快了,這麼快就到了這個日子。
第二天,林歡在天色漸漸亮起來的時候,終於睡著了,霍致衍並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睡得,隻是看她睡得正香,就沒有叫醒她,也吩咐李媽將飯菜都準備好,等她醒來再吃。
自己則開車朝最南的方向開了去,就在那裏的某一個地方,林鬆勳會被執行死刑,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霍致衍一路向南,心中想起父親的模樣,暗暗說著,終於可以讓父親,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