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在船頭立了一盞風燈,那風燈雖然不算很亮,但發出的光暈卻讓我感覺很溫暖。
我突然想到我在風浪漸起的時候看到的江皮子,便問爺爺:“爺,剛才我好像看到江皮子了,就在我們船周圍。”
爺爺吧嗒吧嗒抽了幾口煙,苦笑著說道:“不光是剛才,它們一直也沒走啊。”
我一愣,忙看向小船的四周。
果然,在那風燈的照明下,我看到在江水下麵,江皮子如遊魚一般來回穿梭,隻不過它們沒再露出腦袋來。
吳花花也鑽出來,問道:“它們……它們為什麼要跟著我們,是不是還想要方洛去抵命?”
爺爺搖搖頭:“我們出江,是得到了江龍王的允許,它們不會在江裏對我們怎麼樣的。”
“江龍王?這世上還真的有龍王?”我一愣,我知道在老村的村口,是立著一座龍王廟的。人們世代對龍王尊崇有加,時不時要進行一番祭祀,祈求風調雨順。不過長江還是時常發生水患和水災,所以我對這個龍王爺一直是持懷疑態度的,我和二東他們也經常去那龍王廟裏玩,甚至會登上龍王爺的神座去。我從來沒覺得龍王爺是個什麼厲害的角色。
“隻要心中有神,神就會庇佑你。”對於我的問話,爺爺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把手裏的煙袋鍋在船幫上磕了磕,收了起來。
“爺爺,咱們這是往哪飄啊,不是要給方洛找媳婦嗎?”吳花花問道。
爺爺拿起竹蒿,立在船頭看著前方:“前麵就是了,咱們就去那。”
我往四周看了看,發現四周一片漆黑,隻能聽到江水湍急的水流聲,看不到任何的景物。
我疑問道:“爺,這裏根本什麼都看不到。你怎麼辨別方向的?”
爺爺冷笑了一聲:“爺爺在江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這點道行都沒有還敢帶你們出江?”
爺爺的一句話,充滿了豪氣。加上他手持竹蒿立在船頭的形象,讓我感覺爺爺如同一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大將軍一樣。
有爺爺在,的確讓我也心生豪氣。
我看向爺爺所指的方向,發現那個方向的黑霧壓得很低。黑霧縈縈繞繞,似乎包裹著什麼東西。黑霧低垂,如同一道黑幕,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爺爺用竹蒿控製著方向,小船一轉,朝著黑乎乎的江麵竄了過去。
小船帶著船頭的風燈,如利劍般,唰地,刺透了那道黑幕。
穿過黑幕之後,我先是感覺這邊的溫度似乎低了不少,我連續打了幾個冷戰。同時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水腥味,這味道裏麵夾雜著一股腐臭味,很衝鼻子。我本來就有些暈船,被這味道一衝,實在忍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來。
吳花花在我後麵使勁捶打著我的後背,我吐得七葷八素的,把她往旁邊一推:“邊去,別搗亂。”
吳花花委屈地撅著嘴,瞪著我。
我也沒空理她,因為我注意到,到了這邊,似乎船上的那盞風燈的燈光都暗了下來。好像這邊的氣場很不尋常。
爺爺手持竹蒿,立在船頭,衝著我們喝了一句:“你倆別鬧了,到了十八道鬼眼了。”
我和吳花花一聽,嚇得立馬都沒了動靜。
因為我們都聽說過滔滔長江之上,關於十八道鬼眼的說法。
相傳在大禹治水的時候,他治理的是黃河。但同時長江水患頻出,災亂不斷。於是大禹派助手伯益前去勘探,據說伯益原是天上神鳥燕子傳下的後代,他懂得鳥獸們的語言。他還是挖陷阱和打水井的發明者。他到了長江,適逢長江水暴漲,兩岸居民民不聊生。
於是伯益用大禹的定海神針在長江水下打了十八眼井,長江水倒灌進去,消除了水患。但是這十八眼井就留了下來,形成了長江上的十八道漩渦,又被稱為十八道鬼眼。
人們都說這十八道鬼眼通幽冥,十八道鬼眼各通著十八層地獄。
在抗日戰爭的時候,日本鬼子和當地的一個民兵連遭遇了。民兵們武器裝備很落後,人數又少,被日本鬼子圍追到了長江邊上。民兵們寧死不降,打完了最後的子彈,集體跳入大江。
而後在日本鬼子乘船橫渡長江的時候,到了十八道鬼眼這裏,那裏莫名其妙地起了風浪,全船的日本兵盡數被卷入到十八道鬼眼之中,無一生還。當時的老百姓說,聽到江裏傳出了槍聲,那槍聲不是日本人的三八大蓋,而是民兵的土槍。那槍聲一直持續了小半天才停。
後來人們在下遊發現了大量染了血的日本兵的軍服,但是日本兵的屍首一具都沒有找到。從此這裏怪事不斷,還有人在夜裏打漁出江的時候,能聽到鬼眼這邊鬼哭的聲音。所以即便是江上討生活的人,對於這裏都談之色變,出江的時候也要盡可能地避開這裏。
人們都說這十八道鬼眼,無論是人是屍,隻進不出。到了這裏,就到了陰曹地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