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鬥峭的嚴寒,大軍一路向南邁進,據前線來報,楚國已然占領靖國南部的兩處都城,一路所向披靡,邊疆守衛竟然不戰而降,將領倒戈,於是一眾將士全部做了走狗,本來寬裕的時間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這是行軍的第五個夜晚,大軍已然翻過雁南山,在山腳的竹林中駐紮,一切都有條不紊,青琳站在不遠的山腰上,看著軍士吃飯、卸甲,忽而衍生出無限愁緒來,很久很久以前,她也隨著秦夙一同打過仗,隻是那時候,士氣正濃,一路上戰歌嘹亮,所向披靡,而這一路上,軍士雖未降半分士氣,在他們的臉上,卻徒然生出落寞來,這是一種明知會死,卻又不得不赴的盛宴,沒有人知道結果會是什麼,然而所有人卻都能猜到,會是怎樣的結果。
忽而,後背一暖,她轉頭,拉了拉身上多出來的袍衫,秦夙正在不遠處,衝著她低低的笑。在濃濃的月光下,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疲憊與不安。歎了口氣,走上前去,抱住他的肩膀說:“不要擔心了,該來的總會來,即便我們再不願意,又有什麼用呢?”
耳畔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即便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我依舊會心痛,畢竟,那曾經是我最愛的人。”
青琳訝異地抬起頭,問道:“你都知道了?”
秦夙莊嚴地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即便所有的人都不願意告訴我,可是哪裏有不透風的牆,楚國的怡華公主之美豔與聲勢,哪裏能漏過我的耳朵,我隻是不願意相信罷了,畢竟,那是曾經海誓山盟過的人。”
青琳看著他落寞的麵顏,便知道,他已然為隱瑤種下了多麼深的情根,五年了,或許更長一點,他的身邊,亦或者他的心裏,從來都裝了這樣一個女人,唯一的一個女人,他親手為隱瑤織出了一個天下,卻被她一掌擊碎,這樣,不論是誰,都會覺得失望的吧。
秦夙輕輕掰開了青琳的手臂,往前走了走,坐在一塊石板之上,又拍了拍身邊的石板,青琳會意,向前走了走,坐在了他身邊,將將一坐下,便聽到了他沉沉的歎息聲道:“琳兒,你說,她看不到的那些日子裏,會不會,愛我一分,會不會,有一絲想和我白首偕老的念頭呢?”
聽到後,青琳的心驚了一驚,她不敢告訴秦夙,其實隱瑤曾經也許是能夠看到的,也許,她曾經隻是為了一個情報,或許是為了博得秦夙的憐惜,才假裝目盲,不過就算秦夙曾經將她傷的那樣深,此時此刻,她卻又不忍心告訴他這個消息,隻附和道:“是啊,那時候她一定很愛你,因為她看不到,所以她的心中,定是隻有你一個人的。”
秦夙沒有再說話,久久的靜默之後,他輕聲哼起了一首歌,沒有曲簫的附和,在安靜的月光下,響起了低沉悲傷地男聲: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隻是他以為給了她故鄉,不讓她在六年前,過得那樣淒涼孤單,回頭來,才知道,原來她的故鄉永遠不在秦府,不在京都,不在靖國,不在他溫暖的臂彎中,許多年後,這漫長的假意的故鄉中,唯獨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在門前唱著悲涼的曲調,寫著未完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