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都時,已是深冬,君上早早就收到了秦夙大軍凱旋的消息,昭告天下。因此,當秦夙的轎輦進去京都時,四周都是來自發迎接的百姓,在深深的轎輦中,秦夙還是能夠聽到外邊的歡呼聲,可當他轉過頭時,看到眉色憂鬱,麵龐都是悲傷的青琳,還是微不可聞的歎了聲氣。隨即拍了拍青琳的手,安慰她道:“人死不可複生,況且昭寧公主是為了靖國殉職,所有人都不會忘記她的。”在三日前,君上已加封楚蓮為昭寧公主,隻是人死後的殊榮,也僅僅是對活著的人的寬慰而已。
青琳想起鐵逸帶來的消息,宋老元帥一夜白頭,年邁六旬,卻還是連夜闖進皇宮,一身漆黑鎧甲掩不住眉間巨大的悲痛,宋元帥卻還是向君上上奏道:“臣一生為大靖出生入死,雖已年邁不惑,但還望陛下感念臣往年的功勞,命臣前去薑國手刃樂慕聲,為愛女報仇……”說到這裏,宋元帥的聲音已然哽咽,然而君上因顧及薑國目前的實力,還是沒有應允,這位老將軍仿佛在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再也不能英姿颯爽地指點山河,隻是每日在府中握著楚蓮佩戴的那一塊玉佩,顧自傷神。
鐵逸在報告這一訊息時,眼眶卻又再一次紅了起來,青琳不是看不出他的心思,早在出發時,這年輕的副將的眼神中便隻有楚蓮,奈何那時的楚蓮正為情所困,苦苦不能與愛人長相廝守,因而看不到這不遠處愛慕的眼神,隻是佳人不再。楚蓮死後,鐵逸每夜以酒度日,不理會任何的勸告,就連秦夙去,狠狠的抽了他幾鞭子,還是那樣消沉,她活著時,鐵逸將深深的情愫埋在心中,她為別人而死,鐵逸卻再也不能隱藏,可是留下的,不過是一生的遺憾與無法挽回罷了。
青琳抽了抽鼻子,對秦夙努力得笑了一下,說:“這下子,我們可得更加把握好倉促美滿的時光啊,若是哪一天,我死了,或者你死了,可再也沒有訴說思念的時候了。”
秦夙聽完後,一把將青琳扯進懷中,這個女孩子的天真,仁義,真性情讓他心疼,她不是多麼懂事的女孩子,不會眼看著親人死去,卻還能說出:“為國而殉,死亦如何”這般的話來。其實秦夙夜想不明白,為何青琳這般意氣的女孩子,沐將軍卻還敢放任她習武,參軍,戰鬥。戰場是冷酷無情的,而她的內心卻滿滿都是滾燙的血液。
回到秦府已是暮色四合,青琳的眼神中充滿了疲憊,秦夙看在眼中,正準備帶著她前去歇息,不料剛走進府中,卻看到隱瑤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周邊的仆從想要扶她,卻被她打開,一個踉蹌,她險些跌倒,秦夙急忙走上前去,將隱瑤抱在懷裏,隻覺得從前本就瘦削的人兒,兩月不見,懷中卻隻剩一把骨頭了, 臉色也更加蒼白了,發髻在奔跑中散開,顯得整個人極其的狼狽。隱瑤感觸到是秦夙,馬上抽泣了起來,斷斷續續的道:“將軍,你這一走便是三月,讓妾身好生擔憂,這次將軍出征,隱瑤沒有在身邊陪同,可急死我了,且讓妾身仔細瞧瞧,是不是哪裏又受傷了?”
秦夙臉色尷尬的看了眼青琳,見青琳麵色並無什麼變化,便臉紅地咳了一聲,隱瑤這才感知到似乎有旁人在,放開了秦夙。
青琳麵無表情的看了眼隱瑤,而後輕聲道:“妹妹不必擔心,我們此番前去並未遇到惡戰,將軍也並未受傷,隻是平白讓妹妹擔憂了。”
隱瑤聽到青琳的聲音,也不避諱,隻是繼續縮在秦夙懷中,聲音怯怯地說:“隱瑤見過姐姐,剛剛失態了,讓姐姐見笑了。”
青琳不拘得微微一笑說:“無妨,我們本就是一家人,本就同樣侍奉將軍,隻要一家人和睦便好。”
三人之間便瞬時無話起來,此時,鐵逸過來稟報道:“將軍與夫人,瑤夫人今日便好生歇息,長途勞累,明日我來接將軍,該去進宮回稟軍君上了。”
秦夙點了點頭,帶著青琳與隱瑤進了府,門庭深深,青琳隻覺得這裏富麗堂皇,卻如同一個巨大的牢籠一般,捆縛得人透不過氣來。
這天晚上,秦夙宿在了隱瑤那裏,青琳是猜到了的,這麼久的離家,他自然是要去陪伴她的,隻是心田再也不似從前那般沒有波瀾,青琳扯了扯領口,還是覺得好似被什麼重物狠狠壓著肺腑,叫人透不過氣來。
輾轉反側後,青琳還是坐了起來,碧兒驚醒,急忙來個床幃,擔憂的問青琳:“夫人這是怎麼了?是做了噩夢嗎?”
青琳搖了搖頭,摸了摸額頭,都是冰冷的汗水,看來今天晚上,是不能入睡了。
青琳瞅了瞅麵色擔憂的碧兒,笑了笑,招了招手道:“碧兒,陪我上來躺一躺吧,我今日怕是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