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動作很快,不到兩日,青琳便要奉命進宮見駕。
“夫人,奴婢給您梳個流雲髻可好?既端莊大方,又不會失了規矩。”
青琳在銅鏡前照了照,歎了口氣:“將櫃子裏最底部的那件紅色馬衫拿出來吧。”
碧兒驚呼:“夫人,這可萬萬不行,您是將軍夫人,怎麼能穿的如同草原上奔跑的女孩子。”
青琳不顧碧兒的話,隨意的將發髻打散,像未出嫁時一樣,紮一個高高的馬尾,又徑自將馬衫取出,兩三下隨意套上,這才再次走到銅鏡前,轉了轉圈,繼而滿意地點了點頭。
婉兒沒有見過青琳穿短衫的樣子,這會兒歡喜地跑到青琳麵前喊:“夫人,您,您真是好看極了。”
青琳甩了甩長長的辮子,注視著鏡中的自己,喃喃道:“這才是真正的我。”
管家不一會兒便收拾好了青琳進宮要用的東西,青琳走出房門,管家見她如此打扮,若是平時,早就開始中規中矩地阻止,此時卻一言未發,他明白,青琳這樣穿自然是有用意的。
青琳回頭望了眼秦府,這座偌大的將軍府隻住了三個人,卻承載著滿屋的歡喜與悲傷,青琳回過頭,掀開轎簾,正要走進去,卻聽見身後一聲輕吟:“姐姐留步。”
車下的隱瑤穿了身極素的裙子,頭發也隻是簡單的挽一個髻,未有半點修飾。
“早上天這樣涼,妹妹身子不好,還是趕緊回去吧。”
隱瑤本就少有血色的臉此時顯得更加蒼白:“相公,就靠姐姐了。”
青琳微微一笑:“自然,放心吧,我會給你把秦夙完完整整的帶回來。”
隱瑤也回以一個微笑,可是顯得勉強極了。
青琳明白她心中所想,自己深愛的人身陷囹圄,自然是食難下咽寢難眠,隻是秦夙被害,自己為何如此難受呢,青琳搖搖頭,就當是相識一場了。
從秦府到皇宮的路格外的漫長,青琳記得自己第一次去皇宮時,拉著父親的手穿過那神秘的高牆,看著來來往往低著頭麵無表情的宮人,隻覺得天不怕地不怕。那時她九歲,父親剛剛從戰場凱旋而歸,父親領著她,意氣風發的說:“琳兒, 爹帶你進宮領賞去。”那時看到的高牆被日光穿透,也是暖的。
青琳掀開轎簾,扶著碧兒的手下車,抬頭看到麵前宏偉陌生,卻又滄桑的建築,今日這皇宮,卻令自己感覺毛骨悚然起來。
管家跑過來,伏在青琳耳邊說:“夫人,一切都已經打通好了,君上今日在玄機閣同眾大臣商議將軍的案子,夫人進去旁聽便是,一切……便靠夫人盡力周旋了。”
青琳點點頭:“我會盡力。”隨即向管家投去一個“相信我”的眼神,然後毅然決然的走進皇宮的大門。
待嬤嬤領著走了好長的路,青琳才走到玄機閣門口,穿過皇宮長長的巷子,這裏雖富麗堂皇,屋簷上的青瓦都鍍了薄薄的金殼,朱漆的大門似是新製一般,可青琳覺得,這裏怎樣看,都荒涼了些,來來往往的宮人見青琳走來,都跪在原地,偌大的宮院卻能聽見呼吸一般的寂靜,讓人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不寒而栗。
站在玄機閣的門口,等待見駕,青琳抬頭望見天空,有幾隻鴉雀展翅飛過,在這宮殿的上空是不允許信鴿飛過的,君王的眼中容不得秘密。
青琳看著飛鳥發呆,身邊的碧兒卻在低聲催促:“夫人,君上宣你進去呢。”
她一下回過神來,整了整短衫,撫平袖口的褶皺,走了進去。
玄機閣很大,遠處的中央的王座中,坐著看不清容顏的君王,下邊跪伏著數十位臣子。青琳從正中走過,聽到了周圍臣子的議論:
“這秦夙新娶的夫人也不過如此,來見君上也敢裝扮的如此隨便。”
“是啊,難道她感覺不到自己的丈夫即將人頭不保嗎?”
青琳笑笑,走到前方,跪在地上,向君上行了個標準的大禮:“臣婦沐青琳參見君上。”
良久,寶座才傳來巍峨低沉的聲音:“起來吧。”
青琳起身後,安靜地站在一邊。
台上卻傳來一聲輕笑:“的確很特別。”
青琳下意識的抬頭,答了聲:“啊?”卻又想起了規矩,趕緊將頭低下。
君上卻又笑了笑:“將軍夫人,你便是穿著這一身騎馬裝來見朕的麼?”
青琳下意識地握了握拳頭,雖低頭,聲音卻很沉穩有力:“回陛下,臣婦此番進宮,乃是為無罪的夫君辯護,護得夫君周全,青琳一不進宮赴宴,二不獻藝,君上何必糾結青琳的穿著?”
台下的一位老臣已經聽不下去,站了起來,手指著青琳,顫抖著說:“大膽!”青琳回過頭,是丞相張啟,不禁莞爾:“張丞相,青琳如何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