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各色風景(2 / 2)

在座眾人都點頭稱是,惟獨一人,卻微慍著抿了唇角,頗是不以為然,隻是雙眼酒意氤氳,舉止間揮灑不羈:“聖朝清化,不比盛唐胡風,女子應以賢淑知禮為要,舞刀弄劍,也實在不成樣子!”興致頗高,如此侃侃而談,卻不妨眾人麵色逐漸驚怖,仿佛看見了什麼妖魅鬼神,他愕然回頭,卻見身後三步之內,帝妃二人手捧玉盞麵色極為不豫。

敬妃不由福身說道:“是臣妾不知禮數,才會拂了聖意,排出此等歌舞。”言罷,漫漫離去,經過考官席前,忍不住停下腳步,低聲數落道:“大人真是慧眼識人,將這等浪蕩子弟誤選入朝!”走過,卻不由眉眼微挑,如此這般,才能讓皇上相信,此人真與她無關,心下知意,越發自得,何況這般言談,才最是得皇上心意的言語。

此時的太後宮中,異常寧靜,宮人侍婢們垂手肅立於廊下,躡手躡腳地行事,怕不不小心,驚醒了主子,惹來滔天大禍。

寢殿之中,殿中簾幕低垂,昏暗沉寂,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然靜止。瑞獸玉爐之中,安神的龍涎香嫋嫋升起,本應更增添了睡眠的安恬,太後蓋著薄衾,安然平躺著,似乎進入了美麗的夢鄉。突然間隻見太後大喊出聲,她悚然驚醒,再撫額上,冷汗已經濕透了絲衣。廓下宮人聽到動靜,忙不迭推門進來,跪問道:“娘娘有什麼吩咐?”

太後盯著殿側幽熒的燭火,似乎又回憶起那恐懼的夢境,不由微微打了個寒戰,沉吟著問道:“什麼時辰了?”

“快子時了。”左邊一個宮女答道。

仿佛不勝寒冷,太後的麵龐掩沒在重重的紗幕之中,黑暗有如流水一般,從她身上無聲而過。

她沉吟著,仿佛機械重複著:“快子時了……”

太後抬眼望了望窗紙,隻見雪白一片上,樹影搖晃,拖曳拉伸成張牙舞爪的鬼魅模樣,映著顫抖的燭火,著實讓人心悸,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身子有些發冷,其實她年少入宮,從來不信神鬼怪離,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憶起年少時,關於子夜的傳說,隻言此間時候,最是易生出鬼怪,更覺發冷,可是因為又記起了當年的舊事?

她不由憶起那年在冷宮裏,那個病入骨心的女子,其實她便是什麼也不做,那個女子也活不久了,可是她卻覺得等不得了,所以居然硬生生的把那碗藥逼著她喝了下去,因為那時候皇帝已經讓立為太子,太子,不需要兩個母親,那從口腔裏噴出的汙血,她用手自己捂著,隻是那樣冷冷的看著自己,然後慢慢的爬了起來,用那滿是血汙的手拉扯著自己的衣裙,隻是說了一句話:“你必要善待我兒,否則,我今死後必為厲鬼,使這宮中人人不安......”

那樣怨毒的眼光,那樣怨毒的話語,她至到今天還不曾忘記。

太後想到這裏,不由定了定神,說道:“你們把被褥抱進來,且在那小榻上睡了罷……”言罷,太後垂下眼,不由感歎自己終是老了。兩人依言而行,殿門開了又關,將黑暗封鎖在內,殿中又是一片寂靜。太後耐不得這寂靜,示意宮女拿銀拔子將燭火剔亮,掃視著明亮暖香的寢殿,她這才安心的鬆了口氣。

她讓兩人坐在床前,太後坐在床上,也不願去睡,隻是跟她們閑聊,兩個宮婢也頗會察顏觀色,見太後神情恍惚,便挑些好笑吉利的事,說給太後聽了,逗得她霽顏而笑,太後覺得心裏稍有寬慰了幾分,不久,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