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從貴州師範大學畢業,由於一時間還沒有找到正式的工作,雖然縣裏的幾所中學都到我們學校來開過招聘會,但我不是定向生,自已又不想回到那邊遠的山鄉去,所以就根本沒去報名。
通過同學的父親介紹,我在貴陽某中學謀到了一個代課教師的職位,同學的父親在市教育局工作,要在教育係統找個臨時職位並不是很難的事,但對於我來說,那也僅是權宜之計,其實是想留在貴陽謀求一個更好的發展空間。
我所帶的班級是高中畢業班,因為原任老師突然查出癌症住進了醫院,才讓我臨時頂上去的。
我的學生都是些二十來歲的大姑娘大小夥了,我比他們也大不了幾歲,嚴格來說還算是同一代人,因此,一年的時間裏讓我和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胡曉興就是我在代課時的學生和好友,人長得高大魁武,相貌堂堂。
雖然出生於黔西北一個小鎮的普通農戶家,還是靠舅舅的關係才考上了貴陽的這所重點中學,但他人活潑熱情,很逗人喜歡,很有人緣。
在他中學畢業的時侯,我也離開了學校,算來已經有七年多未見麵了,但上周我把車子送到太慈橋修理廠去保養時,想不到這間修理廠的新老板竟然是胡曉興,而且他一眼就認出了我,一陣寒喧後約定今天在貴陽新路口一家西式冷飲廳見麵。
明亮的玻璃窗外是一片花花綠綠的世界,街上人流熙攘,卻沒有誰顧得上為這片初春的陽光停留。吧台裏的輕音樂在和煦春風中催人欲眠。
他如約而至,默默地坐到我對麵的條桌旁,玻璃窗透過的陽光照在他臉上,在包廂隔板上印出了一個帥氣的頭像。
他才不過二十六七歲,有著一張年輕的臉,棱角分明,但皮膚卻顯得有些鬆弛,由於長期沒接觸陽光,皮膚下散出森森的白光。
那雙帶著淺淺黑暈的疲憊的眼睛坐下來後一直盯著窗外,眼神遊移不定。
我對他突然接手這麼家汽修廠感到意外。
曉興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說:“這幾十萬根本算不了什麼,原來這幾年在三亞可以賺更多錢的,但意外太多、太多……”
他用沙啞的聲音向我講述了別後三年的經曆,讓我觸目心驚。
我對他說,我已經改行不再教書,而是做了自由撰稿人。
如果他同意的話,我準備把他的經曆寫成一本書。
他把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熱氣升騰的咖啡杯上,旋即又遊離向讓人捉摸不透的遠方。囁嚅半天,他終於開口:“你寫吧!不要用我的真名就行。反正那一切已經與我無關了。”
讓他給自己起個化名,他脫口而出:“就叫曉新吧!希望以後每天都是新的。”
胡曉興那痛楚的聲音一直縈繞在我耳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