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陳府(1 / 2)

西陵,陳府。

身穿碎花襦裙的丫頭捧著個手爐,急匆匆穿過花廳拐過長廊,掀開正廂的簾子,弓著腰將手爐送到木榻上倚著憑幾的老夫人手中。一旁席地而坐的中年婦人見那手爐頗受磨損,對一旁的丫頭吩咐道:“翠微,去我房中取那五雀捧壽銅手爐來。”

“不必。”老夫人枯槁幹癟的手搓弄著手爐,對中年婦人和顏悅色道,“知你孝心,手爐不過一物件,新舊不論,能用便行了。”

“阿母說的是。”中年婦人淡笑點頭。

“阿秀那孩子怎麼樣了?”老夫人問道。

“好了大半,隻是這會兒還昏昏沉沉的,便讓她多歇著了。”婦人道,“那孩子向來體健,連小病小痛都不曾有。誰曾想這一病就病了大半個月,好在無大礙。”

“我房中有一株上好的人參,給那孩子補補身子最好了。”老夫人笑彎了眼,喚來丫頭,吩咐去內室取人參。

“這可使不得。大夫吩咐了,虛不受補,我原是想為她熬人參烏雞湯,聽了大夫一席話,隻好作罷。”婦人說道,忙不迭地揮手讓那丫頭退下。

“這樣啊,說的也是。”老夫人恍然,便不再提起進補之事。

正適時,一丫頭掀開簾子,通報道:“老夫人,夫人,女郎來了。”

話音方落,丫頭側開身子站到一旁,一個身著淡白色折枝花卉交領襦裙的少女走進來。那少女麵上帶著大病之後的蒼白,一雙杏眼卻沉穩透亮,她一邊解開鬥篷的係帶,一邊笑著走到榻邊坐下,親昵地湊到老夫人跟前喊了一聲“祖母”。老夫人將她接下的鬥篷交給一旁的丫頭,含笑撫著少女的頭頂,道:“阿秀身子可還好?”

“回祖母的話,秀已無大礙。”少女伸手攏住老夫人發涼的手背,低眉順眼地回答道。

“病了一場,與以前稍有不同了。”老夫人目光慈愛,端詳著少女的眼中流露出心疼,“轉眼間你都及笄了,到了嫁人的年紀。可祖母覺著你穿著大紅小毛襖跟祖母撒嬌的事兒是在昨天呢,真是光陰如箭,歲月如梭,也不知我這把老骨頭能撐到幾時……”

“祖母休要說些不吉利的話!”少女輕哼一聲,兩頰滲出些氣色,一頭鑽進老夫人懷中,攬著她的腰賭氣道,“休說我及笄了,就是再過十年,祖母也是身強體健,兒孫繞膝!”

老夫人被她這番話逗趣,吃吃地笑起來。祖孫二人談笑,好不融洽。少女的阿母,那中年婦人張薇在一旁看著,心下欣慰。這讓她想到了自己遠在洛陽的夫婿和大子,不由得輕歎一聲。

少女心細,聽見了阿母的歎息,便知道她又掛念起身在洛陽的父兄。但少女並無哀色,想來再過些時日,父兄便能從洛陽回來了。於她而言,闊別九年再見,欣喜自然是大於哀愁。想到這,少女微微有些失神,也不知那人如今……

老夫人亦注意到兒媳那一聲輕歎,知她心中所想,安慰道:“等過些時日,他們就回來了。”

“是呢。”張薇應和道,驀地想起了某事,“等過完年,大郎就二十有三了。娶妻一事尚未有著落,他雖人在洛陽,但畢竟家在西陵。雖說洛陽女貴,卻不比西陵的女子賢淑持家。我欲為大郎說親,阿母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