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風雙手抓住馬鬃不讓自己從馬上掉落下來,但是他有時候會刻意鬆開手,造成一些自己左右搖晃的假象。
身後是馬蹄聲,和鞭子抽過空氣的聲音。藍遐邇的呼喊很近,又很遠。充滿了焦急。
他不再喊陛下了。他喊他的名。
“時風,穩住!”
江時風摸到了腰間的長刀。他硬起心腸。
他暗中抓緊馬鬃,暗示馬跑得再快些,再快些。
經過一處,江時風讓馬躍了過去——
很快——
“丁!”一聲巨響從背後傳來,像是木材折斷時發出的絕望的呼喊。馬匹哀哀嘶鳴。
江時風心中一驚,卻不敢回頭。
他這一回頭,就敗了!他這麼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刻,怎麼能心軟?!
“咄——!咄!”
江時風能聽得出,這是衣袂翻飛與腳踏的聲音。那馬……藍遐邇沒有馬了麼?也好!
前麵是一片密林茂草,江時風在馬奔入密林後,確定藍遐邇再看不見自己身影的那一刹那,攀住粗壯樹枝,棄馬!
他的天子冠因為一路上樹枝掛勾而搖搖欲墜,一個不留神掉在樹根旁。他去拉冠的同時,卻沒有注意到他的一塊玉佩也掉了下去。
江時風小心地在及腰身的長草中掩住自己的身影。
藍遐邇來時,江時風透過密集的樹枝和草葉,恰好能看見風吹得藍遐邇衣袂直直向後飛起,露出瑩白的小臂和手腕。
藍遐邇進了密林。他氣喘籲籲地走過江時風藏身之地,如江時風所料,看見了江時風的天子冠。
藍遐邇伸手去拾那冠,朝剛才江時風呆的樹上望去。
江時風站起——
藍遐邇轉身,眼中驚喜未褪,就被江時風手中的刀光晃了過去——
江時風刺穿了藍遐邇的盔甲,直直刺進血肉之軀——
藍遐邇忍痛出手奪刀,江時風輕叩腳跟,小巧匕首彈出——
江時風握住匕首,紮入藍遐邇的手掌,將那隻他最喜歡的手深深釘在樹幹上——
他確認他紮到了藍遐邇的手骨,因為匕首紮到了什麼東西,由於他下手的力氣太大,匕首尖剮蹭著那塊堅硬的東西,把藍遐邇的手刺了個對穿!
江時風沒有看藍遐邇是何表情,他飛快地收起長刀,長嘯喚來愛馬,騎上絕塵而去。
他一路上看到了那匹悲哀的馬,靠著折斷的樹幹,這裏有是他命人挖下的小土溝。就是這個小土溝絆倒了藍遐邇的馬。
他回到了營地時,本該形成包圍圈並逐漸合攏的禁軍都在。他們根本沒有去圍獵。
江時風接過曲公公遞來浸過冷水的手帕,擦去額上的汗珠。
江時風的心跳如擂鼓。他又緊張又興奮,喘著氣,用一種滾燙而冰涼的語氣說:“放虎!”
禁軍拉來一個鐵籠,在鐵籠下放上滾木,一步一步拉入岐山入口。
鐵籠中儼然有一隻吊睛白額大虎。它暴躁地抓著鐵籠外的人,吼聲震天。
江時風不禁想:藍遐邇掙脫了他的匕首沒有?他有沒有聽到虎嘯?他害怕了沒有?
禁軍打開鐵籠,白虎憤怒躥了出去,直奔岐山深處。
江時風猙獰地笑著。
人,鬥不過虎。
何況藍遐邇身上有傷。
而且這隻老虎他是特意餓了兩天的。他同黑布蒙住鐵籠,隻給它水喝。
如果它聞到從受傷的藍遐邇身上散發出來的血味,那麼……
江時風的手捏緊了。
他的手心裏,殘留有藍遐邇的血。粘稠得很。
“小曲子。”他道,“給朕準備洗浴。朕累了。安樂侯就稍後回來,你明白嗎?”
曲公公深深地彎腰:“老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