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雪落(1 / 2)

除夕之夜,冰冷的空氣裹挾著漫天的煙火,黑沉沉的夜幕,隨時有落雪的征兆。

蕭城的除夕夜,每年都是這般熱鬧又清冷。

白沉從警察局裏走了出來,穿過人群,世人皆是處在熱鬧的氛圍之中,唯有他形單影隻。

這是他二十六年來第二次進局子,輕輕吐了口氣,溫暖的氣息融於冰冷的空氣中,瞬間凝結成白霧,如煙似塵。

視線中閃過一張張掛著笑容的臉,他們的眼睛裏映照著夜幕中的煙花,如流星一般,轉瞬即逝。

白沉的眼底有一抹暗淡與苦澀悄然掠過,不過下一刻,他的目光突然深邃起來,因為他看到人山人海中的每一副麵孔,都慢慢失去了笑容,變得冰冷、無情,皮膚慢慢的變得白皙,是那種被凍僵的蒼白。

白中透著黑色。

煙花湮滅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偌大的蕭城,沒人再為其續航,整座城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沒有了任何聲音。

紅綠燈定格了。

汽車變成了沙盤裏的模型。

電視畫麵靜止了,還停在大型晚會的表演中。

老式的收音機裏傳來一陣刺耳的尖銳聲,隨之寂靜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夜幕。

冰冷、無情,甚至是嗜血的目光。

同樣,白沉在脊背生寒的驚恐之中,順著他們的目光緩緩抬起頭,他看到了夜幕中的一個白點,白點很小,卻在發光,在緩緩的落下。

是飄落,不是墜落。

蕭城是一座傳承很久的文化古城,底蘊深厚,到了現代,更是聞名於世,截止去年年底,在冊常住人口已達百萬,在這一刻,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天幕蒼穹中緩緩落下的那一個白點上。

大街上的人抬著頭望著那一個極小的光點;

原本窩在家裏看著電視晚會的人,打開了窗戶,也望著那個光點;

還在值夜加班的奮進一族停止了手頭的工作,走到了落地窗前,向上望去;

就連沉醉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享受中的年輕男女們也安靜了下來,被那個白點所吸引著……

那是一片未央花,這個名字很少有人知道,人們更習慣稱之為雪花。

“下雪了啊……”

白沉喃喃自語,目光中的驚恐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古井無波般的深不可測。

他穿著黑色皮夾克,似乎是感覺到了冷意,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又收了收領口,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即將落入蕭城的雪花,目光又掃過木訥無情的人群,輕輕的嗬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沿著街道遠去,他的速度越來越快,直至融於夜色,消失在蕭城的繁華之中。

白沉沒有看到的是,在他離去之後,那些歡娛的人們變了樣,他們冰冷、無情、嗜血的目光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他們的臉皮,慢慢褪去,或者說是融入骨髓。

可以想象,除夕夜中,繁華的蕭城,無數肉體凡胎頂著一個個蒼白的骷髏頭,是何等詭異的場景。

夜幕中的煙花徹底湮滅,那一片雪花落到了地麵上,並且迅速的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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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城開始下雪了,起初徐徐落下的雪花,在幾分鍾之後,忽而驟降,沒過多久地麵上便覆蓋了一層白色。

冷風簌簌,灌進白沉的脖頸,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一條年代久遠的街道,零星幾個路燈,燈光忽閃忽暗,隻有一個孤獨的黑影。

黑色皮夾克,黑色牛仔褲,黑色的短筒皮靴,與這個無星無月的除夕夜倒是相輔相成。

白沉極為普通的裝束,若是有人注意到他的皮靴,便會產生莫名的情緒,一般都是先驚訝,而後嗤笑一聲,在這個文明高度發達的時代,幾乎沒有人穿著上個世紀的毛氈皮靴了,破舊,沒有光澤,但很是結實,看起來穿了很長時間了。

古老的街道上隻有白沉一人,在忽閃忽暗的路燈下,他緩步走著,陰森恐怖的環境倒是不如淒冷的寒風,會讓他身體微微顫抖。

在街道的盡頭拐角處,有一個更加讓人肝顫的地方,那是白沉的家,他在那裏已經住了整整兩年。

兩年前的那一天,也是除夕夜,白沉搬到了這個小區,那一年七月,他從學校畢業,在社會上混跡了大半年,在臨近年關的時候,用父母留下的存款,按揭買了套房子。

街道的盡頭,白沉的身影從光明中進入了黑暗,又從黑暗中探出頭來,他看了看不遠處的一團微光,腳步一頓,然後苦澀的笑了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