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什麼是國學? 西周時期,我國便有“國學”一詞。當時的“國學”,是指天子或
諸侯設立的教育機構 ;後世曆代王朝在京師設立官學,如太學、國子學 等,也通稱為“國學”。可見,這個“國學”指的是“國立學校”,與我 們現在所說“國學”的含義,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中國古代,雄踞東亞。在士大夫心目中,隻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天下觀,沒有現代意義上的國家觀,因此談不 上有“國學”。近代以來,歐風美雨馳而東,這才逐漸有了“西學”與“中 國之學”的區分。現代“國學”一詞,一般認為源自 19 世紀末 20 世紀 初的日本。當時,日本思想界荷田春滿、賀茂真淵等人提倡研究日本古 代典籍,闡明日本固有的精神,提出了“國學”一詞。受此思潮影響, 流亡日本的立憲派梁啟超、黃遵憲等,同盟會員章太炎、陳去病等,開 始使用“國粹”、“國學”、“國故”、“國故學”等詞彙。這裏的“國”字, 包含了他們力圖弘揚中國傳統文化、實現救亡圖存的愛國情結。如梁啟 超說 :“養成國民,當以保存國粹為主義,取舊學磨洗而光大之”;章太 炎認為 :“夫國學者,國家所以成立之源泉也。吾聞處競爭之世,徒恃 國學固不足以立國矣,而吾未聞國學不興而國能自立者也。”
到 20 世紀二三十年代,這些“國”字頭的詞彙經曆了一個演變的 過程,最終“國學”一詞取代了“國粹”、“國故”和“國故學”,成為 通行的概念。1905 年,鄧實、黃節等人在上海發起國學保存會,並創 辦機關刊物《國粹學報》,以“研究國學,保存國粹”為宗旨。1906 年, 留學日本的青年革命者成立國學講習會,聘請章太炎為主講人,聽講 者達數百人,著名的有錢玄同、馬裕藻、沈兼士、魯迅等人。1922 年, 北京大學研究所成立國學門,以蔡元培校長牽頭的國學門委員會為其核 心組織,委員會的委員有顧孟餘、李大釗、沈兼士、馬裕藻、魯迅、胡 適等人,宗旨是“整理國故”。1925 年,清華大學成立清華研究院國學 門(後通稱“清華國學研究院”),延聘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 吳宓等為導師,提倡“以現代科學方法整理國故”、“培養中西兼通的人 才”。此外,東南大學、廈門大學、燕京大學等高校,在那一時期也成 立過國學研究所或研究院。這些國學研究和教育機構的成立,說明國學
逐漸“登堂入室”,成為學術界研究的一個方向。
II
但是,“國學”與其他學科不同,沒有一個公認的、權威的定義。
一般認為,國學是和我國的固有學術直接聯係在一起的。如《辭海》中 對國學的定義是 :“國學,猶言國故,指本國固有的學術文化。”1996 年, 哲學家張岱年提出 :“國學,亦稱中國學,即中國學術的簡稱。”張岱年 所說的“中國學術”,包括義理之學(哲學)、考據之學(史學)、詞章 之學(文學)、經世之學(政治學、經濟學)。此外還有天算之學(天文學、 數學)、兵學(軍事學)、法學、農學、地學、水利學、醫學等。2008 年, 武漢大學國學院院長郭齊勇教授提出,國學包括了中華傳統文化的各個 方麵,它不僅僅指傳統學術,尤其指其中所蘊含的文化價值與民族精神。 他把國學分為四個層麵 :一是常識層麵,即國家民族曆史文化的 ABC ; 二是學術與技藝層麵,即傳統文化各門類各方麵,包括地方文化、民間 技藝、學術傳統之傳承 ;三是道德價值與人生意義的層麵,如教人如何做人,如何安身立命的學問 ;四是民族精神,或曰國魂與族魂的層麵。 可見,國學的內容極其豐富,它集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之大成,是中
華民族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園,也是當代中國人應該繼承和弘揚的寶貴文 化遺產。國學既可以是學術象牙塔中的研究對象,更能夠成為我們修習 研讀,用以提升人文修養、打造價值理念、增長做事本領的學問。
領導幹部要不要讀國學?回答無疑是肯定的。 誠然,國學雖不能當飯吃,一般來說它也無法教給人馬上就能用的
技藝。但是,國學恰恰是一種“無用之用”。從大的方麵說,國學中的 精華可以增強民族的凝聚力,提升國家的軟實力。在激烈的全球文化競 爭中,讓我們國家的文化能夠立於不敗之地。從個人方麵說,國學可以 豐富一個人的精神世界,提升一個人的人文素養,增強一個人運用其他 實用技能的底蘊。
關於“學”對領導者的重要性,讓我們看一個例子。1917 年 8 月 23 日,
時年 24 歲的毛澤東給他的老師黎錦熙寫過一封長信。信中說 :“今之紛 紛,毋亦諸人本身本領之不足,無術以救天下之難,徒以膚末之見治其 偏而不足者,猥曰吾有以治天下之全邪!此無他,無內省之明,無外觀 之識而已矣。己之本領何在,此應自知也。以欂櫨之材,欲為棟梁之任, 其胸中茫然無有,徒欲學古代奸雄意氣之為,以手腕智計為牢籠一世之 具,此如秋潦無源,浮萍無根,如何能久?今之論人者,稱袁世凱、孫文、 康有為而三。孫、袁吾不論,獨康似略有本源矣。然細觀之,其本源究 不能指其實在何處,徒為華言炫聽,並無一幹豎立、枝葉扶疏之妙。愚 意所謂本源者,倡學而已矣。惟學如基礎,今人無學,故基礎不厚,時 懼傾圮。”毛澤東在這裏所談的“學”,當指一個人的學問功底或者人文 底蘊,而非具體的實用技能。縱觀毛澤東的一生,他博覽群書,所閱讀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國學典籍。而且,他能夠“既讀有字之書,又讀無字 之書”,奠定了極為深厚的學問功底,成為一生事業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