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60年(後周顯德七年)正月初四中午,開封崇元殿。
此時,殿內殿外一片喧鬧之聲,文武大臣神色張惶,有的哆嗦不已。
年方七歲的周恭帝柴宗訓六神無主,緊緊抓著後母符太後的衣襟,“哇哇哇”地哭了。
符太後隻有二十多歲,處理朝政經驗並不豐富。此時此刻,她內心波翻浪湧,恨透了發動陳橋兵變的趙匡胤!
蕭國公範質出班奏道:“太後,如今趙匡胤的大軍停在城外,城內不少兵馬響應其兵變。石守信、王審琦已經命令部下打開城門,招呼趙趙匡胤大軍入城。開封城內,我們能調動的兵馬少得可憐,這該如何是好呀?!”
宰相魏仁浦罵道:“趙匡胤,你這個王八蛋!太祖、世宗均待你不薄,你卻擁兵叛亂,欺負孤兒寡母,你良心被狗喂了!我魏仁浦誓死保衛後周基業,和趙家軍血戰到底!”
侍衛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韓通振臂高呼:“我聽魏丞相的,大家還愣在這裏幹什麼?快分頭通知城內兵將,迎戰叛軍!”
韓通話音過後,隻有少數文武應和著。
宰相王溥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匡胤這做法是不對,可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趙家軍兵臨城下,隨時可以入城。但匡胤不忍與咱們刀兵相見,而是嚴敕軍士,勿令剽劫,這足以說明,匡胤並無害人之心。就算是陳橋兵變吧,老臣以為,這是匡胤部下心血來潮所致。依臣之見,還是和平解決為好。如果咱們動員開封軍民與趙家軍作戰,就怕宗廟毀於一旦,到最後,開封城將玉石俱焚!”
符太後畢竟是女流之輩,哪裏見過此等危急情況,顫聲說道:“眾愛卿,想我後周已立三主,在華夏版圖上,與其它諸侯國相比,是個強盛國家。想不到恭帝即位不到半年,趙匡胤就舉兵謀反,是可忍孰不可忍!”
魏仁浦叫道:“我就不信,到底是忠於後周的人多,還是忠於趙家軍的人多!符彥卿統領著天雄軍,完全能控製河朔三鎮。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勇敢地和叛軍作戰,堅持數日,天雄軍、淮南軍等忠於皇室的兵馬一到,內外夾攻,就一定能戰勝叛軍!”
符太後聽了魏仁浦之言,信心大增,因為符彥卿是她的親爹,一向能征慣戰,是後周台柱級將領,被封為魏王。其軍隊戰力強悍,是後周勁旅,主要用來對付契丹軍的入侵。
眾文武聽了魏仁浦之言,信心陡增,開始摩拳擦掌,要和趙家軍PK一番。
實事求是說,如果擁有最終決策權的符太後處置得當,憑後周皇家的威儀,完全可以和趙家軍較量一番。
隻可惜,在這場黑白二子的博弈中,符太後因為缺乏遠見,未開戰就自亂陣腳,敗局已定。
符太後竟然這樣說話:“眾愛卿,我對軍旅之事知之甚少,發兵抗敵的事,還是由眾愛卿定奪吧。你們各自指揮自己部下,和叛軍作戰!”
眾文武聽了,麵麵相覷。
就讓在下替崇元殿的這些文武分析一下:天下是你柴家的,柴家最高領導人放棄指揮權,讓咱們各自為戰,這仗怎麼個打法?還不是群龍無首?最終被趙家軍各個擊破!
這想法,應該是大多數文武的想法。
真實的曆史就是這樣,機會轉瞬即逝,沒有把握住扭轉曆史滾滾車輪的良機,隻能被曆史的車輪無情地碾碎!
範質長歎一聲:“唉,隻怪我在正月初一驚聞遼國聯合北漢大舉入侵我國後,與王溥、向訓、張永德等人保舉殿前都點檢趙匡胤帶兵迎戰。想不到趙匡胤得到軍隊支配權後在陳橋驛玩黃袍加身的戲,反而率兵顛覆後周政權。作孽呀作孽,趙匡胤,你這廝做得太絕了呀!你對得起九泉下的太祖、世宗嗎?”
範質雖然滿腹經綸,但畢竟是一個文人,此時這種抗議性的言論,對時局的發展起不了多少作用。
百無一用是書生,今古皆然!
其實周世宗柴榮乃一代雄主,他生前安排了三方輔政的格局,輔佐繼位的周恭帝柴宗訓,可以說考慮得相當全麵。
哪三方?
第一方,外戚。自古以來皇帝都喜歡依靠外戚的力量來維護自己的統治,周世宗在不利的政治形勢下,也選擇了這條路。本來周世宗的原配夫人符皇後死後就一直沒有立皇後,但由於符皇後的父親是當時勢力很大的地方軍閥符彥卿。周世宗在臨死前幾天,把符皇後的妹妹,也就是符彥卿的另一個女兒立為皇後。此舉的目的非常明顯,就是要靠老丈人的力量維護年幼的周恭帝的天下。說起這位符彥卿可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有三個皇帝都做過他的女婿——周世宗柴榮,宋太祖趙匡胤,宋太宗趙光義。當時符彥卿被封為魏王兼天雄軍節度使,天雄軍在哪裏?就是著名的河朔三鎮,河朔三鎮就是盧龍鎮、承德鎮(今河北正定)和魏博鎮(今河北大名)。這個地方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向北可以抵禦遼國,向南可以監督京城開封,一旦朝內有事,不搞定天雄軍是不可能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