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月上枝頭,幽靜的樹林中,隻有一家燈火,幾間木屋圍成的小院落,簡單樸實。門外掛著幾張獸皮,院子的東邊種著各種各樣的蘭花,西邊角落放著紡車和大磨,木柵欄旁種著兩棵大榕樹,樹下有張人工堆砌的石桌,此時正放著幾個酒壇子。而樹下立著一道與小院格格不入的人影,身材頎長,黑衣墨發,隱沒於夜色中,幾乎融為一體。隻有腰間的銀絲帶透著月的光芒,看不清他的長相,曉不得他的心思,隻能感受他周身散發著夾雜肅然氣息的優雅貴氣,叫人不敢冒進。
不知這靜默的畫麵停留了多久,屋內的燈終於滅了,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四十左右獵戶打扮的大漢小心翼翼的走出來,轉身又輕輕的闔上門。待他轉身看了眼石桌旁的人影,走了過去。那人轉身打開了一個酒壇,為大漢倒了一杯、遞上。大漢接過來聞了聞酒香,又抿了一口,笑道:“好酒!”
那人為自己也倒了一杯。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飲。
大漢又喝下一杯,歎了口氣,“你這次找來的大夫對你大嬸的病也沒有辦法,哎,生死由命,你也別去找那勞什子神醫了。”
那人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隻是道:“豆妞知道了吧?”
“她昨天聽到大夫的話了。哎,她前段時間已經在懷疑她娘不是尋常咳嗽了。”
“那她答應大嬸了?”一直溫和又清冷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雜音。
“恩,你大嬸就想看著豆妞有個歸宿再……走!”大漢不覺深吸口氣,調整了情緒繼續說道:“其實,豆妞今年也十六了,也到了該許人的年齡了。隻是這樣急急忙忙的去給她找,總怕不夠盡心。”他自顧自地說,突然想起妻子睡前提的事,微微提了提神,繼續道:“你覺得宋真這孩子怎麼樣?”
那人放下酒杯,沒有接話,果然大漢先吐為快繼續道:“你和豆妞把他帶回來之後,他就一直跟在豆妞身邊,雖然不愛說話,性子有點別扭,但是對豆妞可真不錯,這六年相處下來,他倆多少會有感情,說不定早就情投意合。”大漢自顧自說著,越說越覺得妻子說的靠譜:“哎,我以前怎麼沒想到過這些,這樣一來,我們豆妞也不用去人家家了,還和現在一樣,可以繼續在這裏過著他們倆平靜的小日子……”
“我看,”對麵清冷的聲音輕聲打斷了大漢繼續的預想。
大漢突然被打斷,不明所以,低眉看他。這孩子一向敬重他,而且為人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從未嫌過他五大三粗,喋喋不休的。
那人嘴角略微牽動,回以安撫。“我看,宋真……甚好。”
大漢一聽,心中一喜,抓起酒杯正想說什麼,清冷的聲音穩穩道來:“隻是,大叔,我想這事您還是先跟豆妞談談,不要勉強她。大嬸的病您也不用擔心,我已經打聽到了畫神醫的下落,明天就起程尋他,三日內必將他帶來。”
大漢一聽,急得重重放下酒杯,“你不能去,誰不知那怪誕的畫神醫居住之地凶險異常,而且傳聞他性格古怪,不會有求必應,鬼知道他會怎麼為難你。萬一你有什麼事,我和你嬸如何心安。這麼多年,你為我們做的,還有什麼恩沒還清呢?”
那人默默地拿過大漢的酒杯,滿上,輕描淡寫的說:“大叔,已經不隻是還恩了吧。”
大漢一愣臉竟然有些微紅,歎了口氣,是啊,從那天和豆妞一起救起這個孩子到現在,已經十年了,十年來不管他飄搖在何處,或凶險或奢華,他從來沒有放棄過保護他們、幫助他們,如果隻是報收留之恩,這些已足夠了。
他是真的把這裏當成家啊,他現在還提報恩,真的有點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