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樣的平靜,麵對著匈奴鐵騎發出的塞外人獨有的,顯得古怪的嘯叫聲。
他甚至來得及照顧一下,他那兩捋至少在這個時候,顯得是那樣美麗的胡須。
他矗立在金蒲城那並不高的城牆上,一動不動,看著匈奴的鐵騎。
而他的一舉一動,城外的匈奴兵都看得清清楚楚。
終於,匈奴兵已經完成了對金蒲城的攻擊準備,於是他們他們發出了嘯叫。根本不顧兩君交戰的規矩,排開陣形就上來了。
這是草原鐵騎衝鋒的陣形,這樣的衝鋒,是匈奴鐵騎屢試不爽的殺手鐧。
無論是對手畏懼也好,或者是對手反抗也好,多半都逃不過這一輪衝擊。或者這不叫一輪攻擊,而是叫多部輪番攻擊。
排開的陣是在金蒲城的正麵開始的。
馬蹄先是敲擊著二月尚未解凍的地麵,發出敲擊地麵的聲音。二萬匹馬蹄敲擊,即便是輕敲也是那樣的威勢逼人。
接著,馬蹄越來越急,未解凍的地麵被馬蹄敲開了,開始將地麵的塵土翻起來,揚起來,揚棄了塵土。
接著是塵土越來越大,馬終於放開了步子,塵土鬥亂起來,掀起漫天的風塵,是的,光是這風塵就可以把敵人吞沒。
第一波四千人馬才衝起來,接著又有馬蹄聲起,又一波四千人的鐵騎出動了。整個陣型就像是浪潮一樣,湧了上去。
但是,他仍舊是平靜地做著他的動作。
他先是用嘴在喊,喊的什麼還真是聽不清楚。
喊完他必須要喊完的話,然後,他瀟灑。
是的,堪稱瀟灑地一轉身,隱入了他自己的隊伍裏。
說是隱入有些誇張。因為跟他出城的隻有四百兵丁。四百屯墾的士兵。
不過,這是四百身強力壯的兵丁。
或者說,是四百沒有一絲養尊處優的樣子的兵丁。
或者說,是四百沒有一絲一毫人世風塵的兵丁。
說得更灑脫一點,他們有著與他們的長官耿恭一樣的神色的士兵。
他們隻是專心地在做自己的事情,仿佛劈麵衝過來的是一群死人,一群對活人,也就是他們構不成威脅的死人。
而耿恭隱入後,其實是歸入了陣形,他就是這個陣形的一個鏈條。他與整個陣形立刻融為了一體,就像一個人在陣形裏麵呼氣,吸氣。
隻有一個人是站在陣形的最高端,瞪大著眼睛看著匈奴人的陣形,嘴裏在向所有的士兵報著數字。
“1000米,950米。。。”
這顯然是匈奴人距離耿恭和他的陣形的距離。
戰士們卻根據這個數字在變換著自己的動作。
他們一個個麵前推出了強弓,在陣前排好。
他們將箭拿了起來。
他們將箭搭在了弓上。
他們將弓慢慢地拉開。
他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席卷,是的,這個時候隻能用席卷來形容他們的敵人的速度,他們用眼睛盯著席卷而來的敵人。
手中的箭一點點地拉滿了。
當麵敵人卷起的塵土已經襲向了戰士們。
慢慢地將戰士們籠罩起來。於是他們的形象就變得有些模糊。
左鹿蠡王有些興奮,也有些漠然。
他大口地嚼著嘴裏的牛肉,這是一種草原遊牧民族的“口香糖”,是的,就像漢族的口香糖一樣,這是他們的口香糖。他自以為瀟灑,但是卻因為使勁地咀嚼,而顯得凶狠和猙獰。
他當然沒有衝鋒,他在看著一場屠殺。
自從他知道大漢士兵隻有六百人的時候,他就在等待著這一場屠殺。一場讓他覺得有些迫不及待的屠殺!
他的鐵騎和他們揚棄塵土已經撲到這一團的漢朝士兵們,他相信,他們會像被驅趕的鴨子一樣四散奔突。或者還有些死硬派,也許沒有,在哪裏做著徒勞的掙紮。
他就會帶著又一波士兵,接踵而至,發起接二連三的攻擊,直到在他的麵前沒有了一個可以反抗的敵人。
是的,他需要把敵人的攻擊膽量全部徹底地毀滅。
隻有被毀滅了反抗的漢人的膽量,他們才可以做他的奴隸。敢於擁有這個膽量,就隻配被他消滅,從肉體上徹底地消滅。他要斃其功於一役!
想到這裏,他的麵上露出了笑,那種常年殺人和喝酒、搞女人慣有的神經質的笑容。而且還伸出猩紅的舌頭,舔著自己的嘴唇。
終於他的眼睛突然睜大了,瞪得大大的。
這是因為他感覺得到他的士兵把自己的馬的速度調到了最快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得到自己的士兵的彎刀已經調整到了最佳的殺人角度,這是因為他感覺得到他的士兵已經要血洗這批敢於反抗的漢朝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