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釗
李大釗(1889—1927),字守常,河北省樂亭縣人。1913年東渡日本求學,1916年5月回國積極參與新文化運動。1918年初,任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新青年》雜誌編輯。在俄國十月革命影響下,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相繼發表《法俄革命之比較觀》、《庶民革命的勝利》、《布爾什維主義的勝利》等著名講演和文章,成為在中國最早傳播馬克思主義的先驅者。1919年,積極支持和領導五四運動,先後發表《再論問題與主義》、《我的馬克思主義觀》等重要文章。1920年秋發起建立北京共產主義小組。11月建立北京的社會主義青年團組織。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後,負責黨在北方的全麵工作,開展工人運動。在中國共產黨第二、三、四次全國代表大會上,均當選為中央委員。1923年幫助孫中山改組國民黨,確定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1924年1月在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當選為中央執行委員,此後,擔負國共兩黨在北方的領導工作。同年6月,率中共代表團赴莫斯科參加共產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回國後負責中共北方區委工作。1927年4月6日被捕,28日英勇就義。
嚴格的家教
河北省東北部的渤海邊上有個村子叫大黑坨,1889年10月29日,李大釗就出生在這裏。
大黑坨村東八裏地是一片大海灘,每當植物生長的季節,沿海灘邊就會長出綠綠蔥蔥的鹽茜草,好像一條綠緞帶圍著碧藍的海水。遠處大海中,漁帆點點,站在村北的曠野裏汍望,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聳入雲際的碣石山。身居一隅而能看到海、山兩種勝景,對村民來講不能不算一種得天獨厚的福分。但是,在那個苦難的年代,水災,土匪,地痞流氓,苛捐雜稅……天災人禍攪得民不聊生。人們為了生存而在苦海中掙紮。在這美麗但又充滿苦難的土地上,李大釗成長起來了。故鄉的美使他對祖國、對人民刻骨銘心地熱愛,苦難的現實又賦予了他改造社會的使命感。
李大釗的父母在他出生前後不到兩年中相繼去世,李大釗是在祖父的辛苦撫養下長大成人的。
祖父李如珍,早年開雜貨鋪,賺了一些錢後買了九十多畝地。靠著這些地,全家勉強能維持一個小康生活。祖父非常重視孫子的教育,李大釗三四歲時,祖父親自教他識字,長到六七歲,就被送入私塾。
祖父對李大釗管教很嚴,他常說:“小孩就像一棵茂盛的小樹,由他自己去長,一點兒也不管教,那哪兒行呢!孩子們是從小看大,三歲知老。這時候要是不好好注意管教,以後就來不及了。”
在教李大釗識字的那段日子裏,每天早晨梳洗完,祖父就把擦得鋥亮的紅漆小桌擺上炕,就像發出了一個信號:該學習了。李大釗便連忙把書本、筆墨、硯台擺到小炕桌上,規規矩矩地坐到桌前,開始學習。這時,不隻李大釗,全家人都好像受了傳染,一個個屏聲靜氣的,誰也不敢大聲說話,更別提打鬧了。這會兒,李大釗對祖父百依百順,乖得像個小大人。可等學習結束,剛一合上書本,兩人就調了個,李大釗把祖父支使得團團轉,老爺子也不以為忤,樂得聽孫子的話。他曾笑著對親友們說:“我們家裏,一天有兩怕:書本一翻開,孫子見了我就怕;一閉上書本,就該是他拾掇我的時候了。”
有一天,逢到集日,祖父要去趕集。出門前,給李大釗留了一些功課,說回來後要考他。如果沒有把功課學會念熟,李大釗就要受到處罰。祖父還叮囑李大釗的表姑說:“你得好好地照著他點兒,別讓他老玩呀!”表姑滿口應承,祖父就放心地走了。
李大釗很快就把功課溫習得滾瓜爛熟。他那愛玩的天性上來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隻想到外麵去跑著玩。可是表姑在門口守著,怎麼辦呢?
想了一會兒,他笑著對表姑說:“表姑,你過來。”
表姑手裏拿著鞋底,走到李大釗的小桌前。
李大釗說:“我要問你一個字。你看看,這個字到底念啥呀?”
看著那字,表姑笑了,她說:“你要是問我這個鞋底子咋納,那件衣服咋縫,我都能說得上來。你要是問我這個字兒念啥,它認得我,我可不認得它。”
李大釗也笑了,他說:“我爺爺不是叫你照著我點嗎。連這個字你都不認得,還咋照著我呢?”
看著機靈的小表侄,表姑又笑了。她想:連小貓小狗,在家裏待夠了,也得到外麵撒個歡兒呢。要是成天把孩子圈在屋裏死讀書,還不把他圈病了嗎?
想到這兒,表姑問:“你爺爺給你留下的功課都學會了嗎?”
李大釗信心十足地說:“都學會了。”
“你念給我聽聽。我雖然不識字,也會聽呀,要是念得很熟,我就放你到外麵去。”
李大釗流利地念了一遍功課,表姑滿意地說:“玩去吧!要早點回來。要記住你爺爺囑咐的話,不要到老母廟去看扔坑的和賭錢的就中。”
李大釗滿口答應著跑出屋門。玩到太陽偏西,祖父快回來時,李大釗又回來坐到小桌前,專心致誌地看書。
祖父回來後,認真地考問孫子的功課,李大釗對答如流,祖父很滿意。
以後,每逢祖父出門,李大釗都先把功課溫習好,然後放下書本出去玩一陣,再回來複習一遍功課,他覺得這樣學習效果比較好。
後來他把自己的學習經驗傳授給孩子們,他常說:“孩子們學習的時候,應當聽老師的話,認真地學習。可是腦子用疲倦了,就應當很好地玩一陣,不要一天到晚地坐在那裏念死書。要是長久這樣下去,不但新功課學不進去,反倒會把學好的東西忘得一幹二淨。”他還說:“要玩就得玩個痛快;要學就得學個踏實。”
祖父不隻管教李大釗的學習,也管教他做人。他要把孫子培養成一個知書明理的人。他生怕李大釗沾染上“惡習”。
當時,村子裏賭風盛行。祖父對此深惡痛絕。他常指著那些賭徒對家裏人說:“那是一夥害群之馬,老天爺給了他們一雙手,不用來幹好事,黑夜白天耍錢鬧鬼,染滿兩手銅臭。像這樣醉生夢死地混下去,那有啥意思呢?”
他更是常常教訓對之期望至深的小孫子:賭博不是好人幹的。他絕對禁止孫子接近賭博,連湊到賭攤前看看熱鬧也不允許。
李大釗上私塾後,每天都要經過賭攤。祖父很不放心,每天一到放學的時候,就站在大門口,盯著孫子回來要走的路。
有一天中午,祖父把飯菜整整齊齊地擺在飯桌上,等李大釗放學回來吃飯。
可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祖父著急了。他拄著拐棍走到大門口,向西邊張望。
隻見西邊的賭攤前圍著一群人在賭錢,旁邊有一幫人在看熱鬧,李大釗也站在看熱鬧的人群裏。
祖父一句話也沒有說,拄著拐棍轉身進了家門。
過了一會兒,李大釗蹦蹦跳跳地回來了,一進門先叫人:“爺爺!”
祖父的臉沉得像陰天,隻說了一句:“吃飯去吧。”
等李大釗吃飽了飯,祖父把他叫到跟前,問:“你做啥來著,回來這麼晚?”
“沒做啥,看扔坑(一種賭博活動)的來著!”
祖父問:“看扔坑的熱鬧不熱鬧?”
“熱鬧!”
祖父狠狠地瞪了孫子一眼,說:“是熱鬧呀,比在家裏坐著不動,光念書要熱鬧得多呀!”
李大釗嚇得沒敢吭氣。
過了一會兒,祖父生氣地說:“我囑咐你的話就白說了嗎?不讓你往那夥人裏湊,你偏往那裏湊,現在你認罰不認罰?”
李大釗小聲地說:“認罰。”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應該受到處罰。
祖父說:“認罰就到房上給我翻麻去!東廂房門旮旯裏有一把大木杈子,拿了到房頂上翻麻去吧!”
家裏房頂上厚厚密密地曬著一片麻,一個小孩子翻起來很吃力。李大釗拿著木杈,順著梯子爬上房頂,一杈一杈地翻動著。
正值暑天,太陽灼烤著,李大釗的小細胳膊揮著木杈,又熱又累,一會兒就汗流浹背了。
表姑在房下麵看著李大釗的可憐樣,心疼得不得了。不等麻翻到一半,就忍不住去向祖父求情說:“天太熱了,看把孩子累得汗從頭上往下流,把孩子累傷了咋辦呀?”
祖父的臉還板著,他得讓小孫子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但他比誰都心疼孫子,孫子的那副慘樣他看在眼裏疼在心上,早就等著別人來求情了。
順著表姑的話頭,祖父說:“嗯,行了,讓他下來吧!”
等李大釗從房上下來,表姑連忙給他擦了擦汗,祖父撫摸著李大釗的小身子問:“熱不熱?”
“熱!”
“累不累?”
“累!”
“去歇歇吧!以後可要好好念書,再不要擠到那夥人裏去看扔坑了!那些扔坑的都是流氓壞蛋,哪有好人幹那個的!要是幹那個,東鄰西舍都把大牙笑掉了。”
晚上,祖父又把村裏賭徒的丟人事講給孫子聽,其中有許多惹人笑的故事。
聽著故事,李大釗臉上露出了笑容。孫子笑,祖父也笑,一天的烏雲也在笑聲中散去了。
李大釗記牢了這次教訓,從此,再也沒有看過別人賭錢。
勇鬥惡霸
李大釗蓄著兩撇八字胡,戴著一副近視眼鏡,身穿長袍,一派儒雅氣質,青年學生和農民群眾都覺得他和藹可親,但地主老財和流氓地痞卻對他怕得要命,因為他對反動勢力毫不留情,堅決同他們進行鬥爭。
1917年寒假,李大釗從北京回家過年。鄉親們聽說李大釗回來了,都聚攏到他家來,聽他談日本、蘇聯這些國家的新鮮事,也向他講家鄉發生的大小事。
一位長者告訴李大釗:“這兩年朱紹文(村裏的惡霸)聚了一幫流氓惡棍,在王灘一帶的荒野大樹林裏出‘花會’,一共出‘會’三十七門。裏邊出‘花會’,外邊設寶局,逗引著湯家河附近的人們都去那兒聚賭。連一些婦女也被欺騙,入了這賭博的迷魂陣,弄得精神恍惚,覺也睡不沉,飯也吃不下,哪裏還有心思幹活兒呢?婦女們把嫁妝當光了,首飾也賣完了,有的甚至輸得上了吊。可他朱家,倒從中發了一筆橫財!”
李大釗驚訝地問:“怎麼?連小媳婦、大姑娘也都搞起‘會’來了?”
鄉親們都七嘴八舌地證實這件事。
“這個壞蛋盤剝百姓的手段真毒辣啊!一定得把這個壞蛋整治整治,才能把人們從迷魂陣裏解脫出來!”李大釗氣憤地說。
那位長者又告訴李大釗:“朱紹文還揚言說:‘老爺我出花會,叫那些窮鬼們押吧!不出一年工夫,管叫樂亭縣的人們當上討飯的叫花子。我有的是大片地,栽一頃地的柳樹梢子,種一頃地的大葫蘆,給他們預備著。到時候,我分給他們每人一根棍子,一個葫蘆瓢,叫他們到老爺的門前來討飯。’你聽聽,他說的是什麼話?”
李大釗聽完這話,冷笑兩聲,然後嚴肅地說:“難道老百姓的命運就永遠攥在他們的手心裏嗎?有朝一日,老百姓覺悟起來,叫他們有好受的。”
朱紹文聽說李大釗回來了,就打發狗腿子送來了一些禮物,李大釗連看都沒看,就叫來人把東西拿回去了。
李大釗對妻子說:“這個壞蛋不知安下什麼黑心呢!我猜他是想利用跟在北京做事的人有來往,去嚇唬老百姓。他的一舉一動咱們都得留神,這夥狗豺們沒長下好心肺,心裏揣的是刀子,不但要提防,有機會我還得治治他呢!”
因為有事,李大釗沒住幾天就回北京了,但他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回到北京,他就給朱紹文寫了一封信,警告他一定要停止出“花會”。
過了一段時間,李大釗又回到家鄉,聽說朱紹文不僅沒有停止出“花會”,反而活動得更猖狂了。李大釗怒火衝天,立即提筆給朱紹文寫了一封措辭強硬的短信。信的大意是:“你必須把坑害黎民的‘花會’煞住,切勿再將災難加在黎民頭上!如仍執迷不悟,我與你絕不甘休!”
李大釗馬上叫人把信給朱紹文送去。
第二天,朱紹文坐著帶串鈴的車子,在一大幫跟班的前呼後擁之下,來到李大釗家。
李大釗不為朱紹文的氣勢所動,穩穩當當地坐在屋中的椅子上。
等朱紹文一進門,李大釗就義正辭嚴地對他說:“你現在幹的勾當是坑害老百姓的勾當。盤剝百姓,傷風敗俗!我奉勸你趕快把這個害人的‘花會’煞住!你要是繼續這樣幹,樂亭的老百姓是不會饒恕你的!”
朱紹文被李大釗的正氣威懾住了,連連說:“是、是,我一定洗手不幹了。”
但靠出“花會”,朱紹文賺了老百姓不少錢,一下停辦,朱紹文怎麼舍得呢?想了一會兒,他裝出一副可憐相說:“都怪小弟治家無方,將先祖遺產典當淨盡。現在我的子女又在京讀書,所需學資實有困難,萬不得已才開花會,祈容小弟再開一時……”
李大釗厲聲打斷了他的話:“可笑!為了讓自己的子女念書,不惜用毒辣的手段坑害黎民百姓。用這樣的不義之財供子女念書,能念出什麼好書來?”
李大釗的話義正辭嚴,不容朱紹文再狡辯。朱紹文隻得敷衍說:“是、是,小弟一定不再開花會了。容我把賬目清理一下!”
朱紹文灰溜溜地走了,但李大釗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對家人說:“別看這家夥暫時答應了,但日後一有機會,他還會照舊幹這勾當的。要根除這些惡人惡事,隻有社會製度徹底改變。”
一切都在李大釗的預料之中,朱紹文停辦“花會”不到一年,就重操舊業,又辦起“花會”來了,但李大釗不畏懼惡勢力,為保護群眾利益而與惡霸進行鬥爭的事跡,在當地的鄉鎮中廣泛流傳。
李大釗麵對麵地與惡霸鬥爭不隻一次。
1920年的正月,李大釗回家過年。農民們一年忙到頭,好不容易閑下來,大騾車、小牛車載著小媳婦、老大媽穿梭似的來往,走親訪友。
有一天,李大釗家的院子裏鬧哄哄地擁進來一群人。一個叫順義的小夥子拉著一個正在哭泣的小孩。人群中一個車把式晃著手中的長鞭,蠻橫地叫著:“你們想把我怎麼著?”
李大釗剛從屋門中迎出來,順義就向他訴說起來:“大叔,我們倆正在場上拾糞,這小子趕著一輛篷車硬從咱場上碾過去了。放著正路不走,他偏從場上走。我們喊叫不讓他走,他連理都不理,反而狠命吆喝牲口。等我們攆上他的時候,他不但不停車,嘴裏還不幹不淨的,拿著鞭子朝我們亂抽。你看,把我兄弟的臉都抽破了!”
那個被打的小孩原來是順義的弟弟。他邊抽泣邊說:“這個人真不講理,我們不叫他從場上走,他拿孟養泉的名字嚇唬人。他說是孟家的車把式,他的車從哪家的場上走,誰也不敢說個‘不’字!”
這個孟養泉是樂亭縣東鄉的一個惡霸,當著鄉長,勾結官府,在地方上為非作歹。他販賣大煙土,放高利貸,謀別人家財,霸占良家婦女,無惡不作。人們懾於他的權勢當麵稱他“孟三老爺”,背地裏卻叫他“東霸天”。他把許多百姓搞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