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閆帥指指黑板,我轉身一看:
\t魏祥、高慶海。看病去了。
\t我迫不及待趕到校醫務室,正好碰到在外麵坐著的魏祥,魏祥愁眉苦臉的數著錢包裏的錢,看到我來了趕快拉住我的手說:“你還有多少錢?閆帥還欠我錢呢,今天又反過來把他打了。來的時候我問閆帥要錢,他說自己挨了一拳,打了一拳,正好扯平不用拿錢。要是這樣說慶海這一百三也得我拿!我一個月生活費才三百,一口氣給我揍進去二百五,我招誰惹誰了我!五十塊錢讓我吃一個月?我又不是屎殼郎,逮嘛吃嘛。”
\t裏麵出來一個大夫模樣的人招呼魏祥進去,魏祥站起來說:“你先坐著,有事我叫你。”然後就掀開布簾子走了進去。
\t不一會,裏麵傳來一聲叫喊:“你別給校長說啊,他們真不是我打的!”
\t隨後魏祥哭喪著臉露出頭來,說:“肖通啊,醫生死活不信,我也不好解釋怎麼著兩天就把兩個彪形大漢送來縫線,你得幫我作證啊!”
\t我刪繁就簡跟大夫解釋了好久,他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大夫解著口罩說:“也就是說裏麵那個打麻藥的談了兩個?”
\t我立刻警覺起來,說:“現在一個都沒談!”
\t慶海在裏麵的病床上翻了個身,繼續昏迷。
\t由於慶海縫線時被發現有沙眼,所以開了兩瓶眼藥水和一包消炎藥,比閆帥多花了十元。為此出院後慶海一直耿耿於懷,仿佛自己被打得更重一些,都打成沙眼了。我帶著慶海來到後麵的古運河旁散步,兩岸殘花敗柳延伸到鬧市區的橋墩旁,往下探頭還能看到水裏漂著死貓爛狗,卻絲毫不見水生動物,遺體都尋不到。不過好在河床和河沿都較低,如同上頂塌了的地下河。從河沿攀爬到路麵上都有困難,因此坐在小車裏路過的省市領導不會看到特別肮髒的東西,頂多看到柳葉在地平線的位置上飄蕩或青年男女在岸邊草叢中放蕩。
\t今天陰天,雲層裹著悶熱趕來。慶海費勁地眨著眼,問我:“你說我會不會落疤啊?”
\t我細細一看,慶海也是傷的眼皮,於是說:“怎麼會?就算落疤了也不吃虧嘛,那樣你就成雙眼皮了。”我突然意識到慶海傷的是右眼,才知道閆帥原來也是左撇子。我問慶海:“別人說左撇子都聰明,你信嗎?”
\t慶海問:“怎麼?問這幹嘛?”
\t我說:“閆帥就是左撇子,你看你的眼。”
\t慶海比劃了幾下,說:“不對吧,他是右手打的——拍了我肩膀一下,然後趁我轉頭時背後偷襲的。你要說左撇子啊,聰明什麼啊。我一個親戚就是左撇子,二十好幾了用左手撈麵條喝。”
\t我一愣,辯解說:“智障不算。你看,我就是左撇子!”
\t“這不是?又一個證人!”慶海哈哈大笑。
\t左撇子這事讓我耿耿於懷了很久,雖然都說左撇子聰明,但是有人說左撇子短命,讓我很難接受。據家人回憶,我爺爺是左撇子,被曾祖母打了幾頓,打回來了;爸爸是左撇子,被奶奶打了幾頓,打回來了;我是左撇子,可當時媽媽正在和爸爸打架,沒人抽時間打我,就一直左了下去。自己的聰明頭腦被人強說成是出於自己的獨特習慣讓我很不悅,可是總比被慶海說成左撇子中的異類強。我一直都不怎麼很排斥左撇子,就算是有短命七年一說也不怎麼在乎,直到我漸漸發現這是個右撇子的社會時才有些懊悔。有一次跟媽媽去田裏收割,雖然用的是最好的鐮刀,但是依舊自殘了兩次,原因就是鐮刀隻有右手鐮,左手用會很讓刀口傾斜,經常卡住,猛然一拉割到了腿;換上右手發現使不上勁,晃晃悠悠又劃到了腿,唯一的區別是傷口的深度。從那之後,每到農忙我就被當殘廢對待,生怕我再幫幫忙就真成了殘廢。
\t慶海首先調頭,說:“回去吧。”我點點頭,轉身同回學校。此時已經到了中午,又比昨天熱了一些,在太陽底下曬了一路仿佛戴著耳機聽海豚音,腦袋有種喪失意識,急躁異常的感覺。回到宿舍時我和慶海同時發現該吃飯了,慶海不顧自己受傷,就跑去買飯。在你急需的東西麵前,小傷小痛就不值一提了。我窩在宿舍裏,想象著自己是一隻等來人喂的貓。不一會慶海就回來了,把一包手抓餅扔在桌子上,簡潔地說:“來,吃。”
\t我爬起來,坐到跟前吃了起來。慶海說:“我怎麼跟閆帥說啊?”
\t我問:“說什麼?”
\t“我把他打了,他又把我打了,弄得不好看啊?這樣吧,他的醫藥費我沒拿,我也不讓他拿我的醫藥費了,這樣就算扯平了。”
\t我一驚,想到可憐的魏祥,於是邊吃邊對慶海說:“這樣算不對啊。你們倆的醫藥費都是魏祥出的。”
\t慶海一愣,愣完繼續吃,嘴裏說著:“我要是給他錢了,閆帥不給就不好看了,要給閆帥先給!”
\t我碰碰他胳膊,說:“你欠的多,你不先給他,他得對外人說你縫針花錢多。”
\t慶海漸漸放慢速度,恍然大悟地說:“對啊。”說完就抹抹手,去床單下麵拿了一張一百元的鈔票,又問我要了三十,跑去魏祥宿舍,一分鍾後放心地回來繼續吃。
\t回到教室,我充當起了圓場人士,不過二人很不給麵子依舊各忙各的。不過慶海有言在先不再動手,我也就放心了。我側身跟閆帥說了醫藥費的事情,閆帥一愣,悄聲說:“我這還是頭一次打了人拿醫藥費呢,哎,認命吧。”說罷出去找人湊了錢走到魏祥麵前把一百二放到他桌上,笑著道了個謝謝。魏祥趕忙起立媚笑,笑得慶海想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