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幽深的湖泊。
他已經在這個懸崖上站了很久了,就這樣低著頭,從高處靜靜凝望著這汪湖泊,像在凝視著生死仇讎,又像在看著枕邊摯愛,複雜,繾綣。
陸弦不知道第幾次來到這個湖邊,旁人都說他已經瘋了,傻了,癡了,廢了,唯獨陸弦不信。他怎麼會瘋傻了呢,那樣一個光風霽月、芝蘭玉樹的人,心智堅毅非常人能及,陸弦始終相信他不可能瘋了的,不論是為了什麼。
然而這個曾經是陸弦人生偶像的男人始終沒有轉頭看她一眼,他隻是這樣直直地挺著,一動不動,一眨不眨地望著這汪湖泊。
遠山微暮,日光變得昏黃朦朧,陸弦歎了口氣,突然覺得沒意思起來,也不再試圖勸說他下山,轉身準備離開這裏,眼角無意一掃,卻發現他突然動了。
那個原本站在懸崖邊的男人轉了過來,“阿弦,”他朝著陸弦,眼裏藏著炭燒般熱烈的光,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極為開心,卻讓陸弦眼角一酸,幾乎落下淚來。時光荏苒,白雲蒼狗變幻,她都快忘了他笑起來的樣子。
“阿弦,你好好的,別來找我了。”說罷,又轉過身去,衣袂迎風而展,他用極溫柔的語氣說,“我要去找她了。”陸弦都能想象得到他嘴角會有怎樣溫柔的笑,隻見他一說完,縱身一躍,有如倦鳥歸林,飛蛾撲火,義無反顧跳進了那汪碧綠碧綠的湖泊。
陸弦魂驚膽裂,“不!”,手上迅速放出一段潔白綢緞,卷向他下墜的身影,自己也縱身向那男子原本站著的地方撲去,然而湖泊上悠悠飄起一陣風,竟然輕飄飄割裂了陸弦手上的綢緞,陸弦自己的手也抓了個空,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墜入那汪湖泊,湖麵漾起陣陣漣漪,隨即又恢複了原樣。
清爽幹淨的風從湖麵悠悠而來,吹在陸弦尚未回魂的臉上,有著絲絲的涼意,陸弦往臉上抹了一把,不知那是水還是淚,掛了她一臉。
湖泊安靜,湖心漣漪陣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又好像一切都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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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冰封,負雪萬裏,明月皎如飛鏡,熒星散落天邊。在這隻有月光與冰雪相伴的潑墨夜色中,一支隊伍舉著火把與散著白色明光的術球在雪地上踽踽前行。
隊伍排列整齊,每個人都戴著防冷防風的黑色麵罩,眼神肅冷堅毅,火光流轉間依稀可見被眾人護在正中運送的是一具透明的閃著熒潤光芒的棺槨,那是一具碩大的冰棺。
突然,最前方的領隊停了前行的腳步,“敵襲,結陣!”他低低喝道,打了個手勢,整個隊伍也停了下來,所有人聚集到冰棺周邊,掐著手訣,麵向月色下無邊黑暗的西方,自動結成守護的陣勢。
整個行動中沒人說話,但每個人都明白自己該做什麼,有人在冰棺四周布陣,有人取出一塊灰色的閃著流光的布蓋在冰棺之上,有人點起更明亮的術球,向四周無邊的黑暗投去。每個人的行動都有著同一個目的——守護這具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