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妃覺得，近日幾天來洛亦卓的眼神有點驚悚。
是的，驚悚，她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兒子露出那種看破紅塵的眼神，她仿佛看見洛亦卓一隻腳已經邁進寺廟了，這無法不讓她擔憂，於是她找到了書風雅，當時陸映真也在。
“雅兒，卓兒最近很不對勁，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襄主妃也不避諱陸映真，直接有什麼說什麼。
書風雅喝了口茶，淡淡道：“沒什麼吧？”
“怎麼會，連我都覺得你弟弟最近古裏古怪的，跟個和尚似的。”陸映真忍不住插嘴。
書風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陸映真立刻閉上了嘴。
襄王妃擔憂道：“有什麼事你就告訴我，不要讓我胡思亂想，那樣我會更擔心。”
書風雅摩挲著茶杯，許久之後，放下茶杯，輕歎一聲，道：“其實也沒什麼。”
“沒什麼那是什麼？”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的陸映真炯炯有神地看著他。
書風雅修長的手指劃過眉宇，微眯的鳳眸露出幾分危險的神色。
陸映真扁了扁嘴，喃喃道：“不問就不問，我還不是擔心嘛。”
襄王妃解圍道：“真真說的對，雅兒，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啊。”
書風雅又端起了茶杯，漫不經心道：‘‘沒什麼，無非就是京城傳來消息，李丞相千金要二嫁。”
“……”襄王妃和陸映真都無語了，大家都明白了洛亦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但書風雅卻好似沒事人一樣，而且還有點高興地說：“你們不必過多憂慮，柳暗花明又一村。”
襄王妃完全沒把他的話聽進去，眉頭緊皺地起身離開，倒是陸映真一直在追問：“怎麼柳暗花明啊？李小姐要二嫁了，那你弟弟還不傷心死？難怪他整天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書風雅高深莫測道：“天機不可泄露。”
這所謂的天機．書風雅雖然真的沒有泄露，但陸映真也猜的差不多了。因為沒過多久，書風雅便去接待了一些京城來的朋友，而這些所謂的朋友是誰，陸映真知道的七七八八。被蒙在鼓裏的，恐怕隻有洛亦卓一個人。具體為什麼瞞著他，隧映真大概明白書風雅的意思。
當初要離開的是洛亦卓，大家都不知道他和李霖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他為何要跟書風雅一起離開，而不留在京城，不娶她。如今此事已過多時，他仍是沒有要去找李霖雪的打算，似乎要就此與她一刀兩斷，作為女子，李霖雪能做的似乎也隻有如此。
這一日風和日麗，陽光灑在湖麵上，波光粼粼怡人心神。洛亦卓靠在湖邊的樹旁，腰間掛著折扇，手裏拿著酒壺，望著河邊獨自飲著酒，麵上神色愴然，似乎對一切都已看淡。
就在這時，在他身後出現了一位身形消瘦的少年公子，他一身雪色紗衫，一步步朝他走過去，由於個子矮了些，幾乎隱沒在他的影子之下。
也不知是不是太過專心欣賞湖光山色，洛亦卓竟然沒有發現身後有人，直到那人從身後抱住了他，他才恍惚回神，詫異地低頭看向自己腰間素白的手，然後……酒壺掉在了地上。
啪。
酒壺摔碎的聲音，仿佛世間最美好的音調，湧進了兩個人的心裏。
“你來了。”洛亦卓抿唇許久，終於首先開了口，聲音有些啞，還帶著些淡淡的酒香，一點點飄進身後那人心裏和身體裏。
白衣公子，也就是女扮男裝的李霖雪，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時刻，他總是可以輕易認出她。
她深吸一口氣，鼻音很重道：“嗯。我來了。”
“不是要嫁人了麼？”他輕輕拉開她環在他腰間的手，朝前走了幾步，幾乎邁人湖中。
李霖雪站到他旁邊，牽起他的手，低聲道：“我要嫁的人就在我旁邊。”
洛亦卓一怔，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她，她的臉清減了不少，但眉眼依舊美麗清晰。
“你這下不要我也不行了，皇上的聖旨，你敢違抗麼？”李霖雪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卷明黃色的東西，洛亦卓定睛一看，果真是聖旨。
洛亦卓看著她沉默良久，才道：“你這麼做又是何必。”
“我隻能這麼做。”李霖雪低頭，一點點與他十指緊扣，“除了這個辦祛，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麼綁住你。”
洛亦卓歎了口氣：“我已經不是什麼二王子了，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百姓，你堂堂丞相幹金，嫁給我這個市井之徒，不覺得委屈麼？”
李霖雪沒有說話．她走到他麵前，輕輕擁住了他，用她的實際行動告訴肖也她的答案。
洛亦卓長舒一口氣，苦笑一聲，抬手去推她：“雪兒，你回去吧，我不會娶你。”
李霖雪依舊沒有說話．隻是固執地靠在他的胸口．他感覺到，他胸口的衣衫濕了。
洛亦卓皺起了眉．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手放在李霖雪的肩上猶豫了很久，終究是用力將她拉出了懷抱。他望著她淚如雨下的美麗臉龐，遞去一方斯帕，而後轉身離開，頭也不向。
有些事他一個人知道就已經足夠，即便娶她是皇上的聖旨，他也不能接受。帝王之術，鬼神不言，皇上這道旨意未必是真的想要讓他娶李霖雪。
李霖雪乃丞相千金，李丞相在除去襄王一事上功不可沒，若他這個亂臣賊子娶了李霖雪，恐怕不止李家受挫，就連如今在江南的安逸生活也將失去。
他不能也不願意因為自己一己私欲害所有人不好過，更不想看到本該盡享榮華富貴的李霖雪跟著他陷於市井，他沒有選擇。
李霖雪擰著手裏的絲帕，許久之後才抬頭望向了洛亦卓離開的方向，那裏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隻餘下陣陣酒香隨風飄蕩，以此來證明他是真的存在過，而非她發癔症。
其實她哪裏會不知道他的想法？聰明如她，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懂他的人了，從他們開始玩那個誰更愛誰的遊戲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們可能再也回不去乙但是她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因為不忍拒絕，因為無法拒絕。
李霖雪最後還是走了，帶著皇上的聖旨回了京，那一天江南下起了大雨，李霖雪的馬車被大雨阻得寸步難行，書風雅和陸映真都到了客棧外看她，她當時坐在最裏麵的桌子邊，帶著輕紗鬥笠，手裏端著茶，正往嘴邊送，看到他們過來，她放下茶杯，大大方方地見了禮。
“好久不見，二位風采不減。”她撩開了鬥笠的輕紗，雙眸下意識搜尋著書風雅背後，在看到洛亦卓並沒有來時，臉上的神情不知該稱之為憂傷還是釋然。
“李小姐……”陸映真感同身受地喚了她一聲，曾幾何時，她也是如此求而不得，她完全可以理解李霖雪此刻的心情。
李霖雪淡淡一笑，抬手請他們落座，柔聲道：“李小姐這稱呼聽著真是生分我與真真也是老相識了，我略長你幾歲，喚你妹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