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素雅的房中,紫金香爐中燃起嫋嫋青煙,一聲低呼打破滿室沉寂。
“小姐,小姐你終於醒了!”
方顥曦剛從黑暗中醒過來就被身旁哭泣的小丫頭緊緊拉住了手,小丫頭哭得雙眼紅腫,眼中的擔憂關切卻是那般真切。
“這死前的幻覺,也太過真實。”
“小姐在說什麼啊?”小丫頭伸手來摸方顥曦的額頭,“莫不是燒糊塗了?”
摸在額頭上的手冰涼涼的,這觸感毫不似假……
方顥曦猝然睜開眼,目光陡然銳利似刃,她愣愣伸出手看著自己這雙白皙瘦小的手,生得圓潤可愛,一看就是雙養尊處優的手。
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因常年舞刀弄棍,早已生出了厚厚的繭子,而且她明明已經死在了刑場之中,當時清晰感覺到鋒利的刀口從自己脖子上砍過,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鏡子!”方顥曦吃力吐出這個詞,雖然虛弱,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小丫頭二話不說將桌上的銅鏡遞了過去,眼中滿是擔憂。
銅鏡裏,少女臉色蒼白,生得桃腮杏目,有著一張春日嬌花般的容顏,長得靈秀而不媚,眉目極為清雅秀致。
這是一張小巧清秀的陌生容顏,不是她……
方顥曦手中銅鏡猝然落地,旋即頭部一陣鈍痛,忽然極快閃過一些片段,前世今生的記憶重疊,在她心間掀起驚濤駭浪。
腦海中一直顯現出一個少女的臉,或對鏡梳妝,或低頭刺繡,最後定格的是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蒼白驚慌麵容。
這張臉她不正是她剛剛在鏡子裏看到的嗎!
“楊卓雯,你也不擦擦鏡子好好看看你這張臉,一個縣令家的庶女,還是廚娘生的女兒,你到底憑什麼嫁給複章哥哥,你憑什麼!今日你夠膽量約我出來,看我不撕爛你這張醜臉!”
“我……啊!”
一聲慘叫之後,哭泣的少女落入了一旁的水中,在水中不斷掙紮,岸上的少女隻是冷冷看著她一點點沉下去。
楊卓雯,她現在是楊卓雯。
她竟變成了別人,變成了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女子。
她曾痛恨蒼天不公……可蒼天卻讓她重新活了過來!
“小姐……”小丫頭不知道主子怎麼了,急得直哭。
“我沒事了。”方顥曦穩住心神低聲道。
小丫頭破涕而笑,用手背抹去了淚,“小姐沒事就好……我以為……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方顥曦接過小丫頭遞來的衣服,神色無波,邊穿邊問,“我病昏了,倒記不清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你把落水前後的事都與我說一遍。”
小丫頭愣了愣,並未懷疑,清脆答道:“前天穀小姐約小姐你去郊外玩,起初你們二人相聊甚歡,後來穀小姐說您羞辱她,還說你寧願投河自盡也不要嫁給林複章。當時奴婢被屏退了不知實情,隻看到你們起口角,後來你渾身濕透昏迷著被抬了回來。”
方顥曦眼神一凜,自己的記憶與她她所說有出入,楊卓雯明明是被這個穀小姐穀雙瑩給推下河的,這根本就是謀殺!
“清荷,扶我起來。”
“小姐是要去澄清嗎?也好!現在林家人應該還在前廳跟夫人商量退婚事宜……方才奴婢去作證,還被穀小姐訓斥了一頓……小姐去說吧!小姐說了,夫人一定會信的!”
記憶中,楊府嫡母並非好相處的人,哪裏會像這小丫頭說的那樣相信她。
不過命是要自己爭的,不去爭一爭怎知道值不值得爭。
她才邁出步子,忽的見到房門被一股大力推開,一名藍衣少女走了進來,見到“楊卓雯”醒了,她先是驚訝,旋即沉了臉色,怒不可遏。
“怎麼不死個幹淨啊?還留著賤命幹什麼?接著給我們楊家抹黑嗎?!”楊卓瑤厲聲喝問,說罷上前揚手給了楊卓雯的小丫頭一巴掌,“二小姐醒了你不來稟報,還有沒有把我娘的命令放在眼裏了?!”
“有什麼衝我來,打個丫頭算什麼本事。”一個清冷的女聲在屋裏響起,讓楊卓瑤頓感幾分陌生。
誰說話?
她定睛看了和自己一起長大的楊卓雯一眼,恍惚覺得不認識這個人。
什麼時候這個賤丫頭敢跟自己頂嘴了?!反了天了!
“姐姐是來探望我的吧?怪我不小心滑到摔進河裏,讓母親和姐姐操心了。”楊卓雯垂首認錯,看起來和平常並無二樣。
楊卓瑤眯了眯眼,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做小伏低是楊卓雯的常態,可她現在看似是認錯,語氣裏卻帶著一股毫不在意的清傲。
清傲?
她傲什麼東西?!
“不小心摔進河裏?廢物!那麼多人同行,怎麼就你一個人摔進河裏呢?”楊卓瑤穩住心神,毫不留情的罵道,“穀雙瑩都已經把你做的事抖出來了!沒想到你那個沒出息的娘居然生出你這麼一個錚錚傲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聽,居然還敢嫌棄林家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