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3 / 3)

尤如利劍穿心,被強壓在這酒席上活受罪的我和鳳欣以及那新過門的第三房女人......低頭無語亦無淚......三個女人雖各有經曆......各有心事......但最終是同樣可悲的結局......成為了眼前這個得誌小人的玩弄工具!

“你......木頭美......木頭老婆......你......知道你家爺......是......是誰嗎?”

突然,那張糊滿酒水鼻涕的臉湊到我的眼前,一雙銅玲樣的大眼瞪得似乎都是白眼而丟了黑色的瞳仁......這常伴我而眠的男人,恐怖的樣子堪比畫中的鍾馗......一股刺鼻的酒臭味襲來幾乎讓我窒息暈倒......

“哈哈......還記得你吃誰的奶長大嗎?小.....大小姐?哈哈哈......哈哈哈......我娘......仍下剛出生的......她兒子......兒子我......你爺爺我......我的娘就是你奶媽媽!”

天!是時世造化捉弄人嗎?還是冥冥中預定的惡緣?什麼樣的因才導至了今天的果?難道我眼前的這個可恨又可悲的男人竟是我深愛的奶媽媽的兒子?那奶媽媽口中土裏尋食的兒子?哈!是我為自己幼時所吃的奶水要付出代價才得來的惡緣?哈哈!這是什麼可笑的理由?奶媽媽......奶媽媽不是舉家搬遷了嗎?哦,就是隨這投敵的兒子搬去蕃夷之地了......奶媽媽......奶媽媽呢?怎麼清醒的漠達漠爾從沒提起過?看看鳳欣一臉驚愕的表情就知道,她也和我一樣,對此一無所知......奶媽媽的兒子......如果是奶媽媽的兒子......就當報達奶媽媽的養育之恩......以後也許,也許我要試著和這男人好好相處......

“哈哈哈......哈哈哈......各位......各位......各位沒想到吧?我......漠達漠爾老爺......老爺......錢!錢!錢可真是個好東西啊!誰他娘說......說錢是臭......臭的?沒錢的人才是臭的......臭不可聞......貧賤夫......夫......夫妻......貧賤夫妻百事哀!誰願意老婆奶喂他人兒......而自己用漿糊養......養自己的兒子?誰願意......誰願意明明有老婆......卻過鰥夫獨守的日子?我......漠達漠爾......無論想什麼辦法......也決不過我爹......我爹那廢......廢物日子!”

又恢複了蠻野之像的漠達漠爾扔掉手裏的空壇......搖搖晃晃又取了滿酒之壇開始了又一輪的狂倒狂飲......

“各位......各位可知......我漠達漠爾靠什麼發的家......改的運......哈哈哈......靠......靠你......”

粗如枯枝的一根手指直指我的腦門......

“靠你!我的木頭美人......我的二老婆......我的木頭老......婆......哈哈哈......原以為你被山匪劫了去......不是人家複仇的刀下鬼......也得是山寨夫人啊!”

劫匪?複仇?山寨夫人?那一年前經曆的一幕一幕......不就是我惡夢開始的地方和原因嗎?我的頭真的在那一瞬間炸開......眼前一片空白......

空白的瞬間就似生命在那一刻結束......可是生命是很奇怪的東西,不是要繼續就能繼續,要結束就能結束的!瞬間眨眼即過,怎能想的明白?我的新婚被劫和眼前這個男人,這個我最親最親的奶媽媽的兒子有關係?難到這其中不止劍為雯月的複仇?還會有更大更可怕的陰謀嗎?即便有!我的奶媽媽也不會是知情人!被劫時,我那顫抖的身軀就埋在她的懷中......那溫暖的懷抱是我第一次對愛的認知!那溫暖的懷抱是我童年的幸福記憶!那溫暖的懷抱給我安慰!給我力量!給我母愛!給我最真最誠最偉大的母愛!給我不是親生卻勝過親生的母愛......

蕃夷人的本土家園......一望無際的草原綠海,純純淨淨的藍天上飄著朵朵白雲......遠處的牧羊人唱著悠揚似來自天籟的牧歌,不懂的語言卻相通了音律......是人間愛的呼喚吧?因為沒有哪種聲音能比這個更讓人心動和共鳴...... 長途的跋涉不可能是小轎能行的,平生第一次坐馬車的我,顛簸中仍甩不掉心事重重......奶媽媽!親媽媽!幸福的使者!愛的名字!

“太爺,老爺要小的把他的二太太送來給二老瞧瞧.”

吆喝住馬兒停車的車夫在和一個長須善目,但已剃發為僧的老人講話......老人握佛珠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天做孽,尤可赦.自做孽,怎能活?”

“老太爺......總之,我按老爺的吩咐,把人送到......唉!老太爺怎麼就想不開?榮華富貴不去享,在這八百裏沒幾家煙火的地方受罪。”

“榮華?富貴?哈哈哈,他沒告訴你......他的富貴榮華是什麼做代價換來的嗎?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丫丫......丫丫......媽媽的乖丫丫.......”

奶媽媽!是奶媽媽!多麼熟悉的聲音啊,柔柔的......親親的......呼喚著我的乳名......

“小丫丫......乖丫丫......媽媽給奶吃嘍......我的寶貝啊......我的寶貝啊......我的寶貝!別搶!別搶我的丫丫......我的丫丫......媽媽壞.......媽媽壞,壞媽媽,媽媽害死丫丫了......臭奶媽,壞奶媽,臭奶媽......”

“奶媽......媽......奶媽媽......”我哽咽的聲音就似喉頭拉動的斷弦,無聲又有殘音不受控的飄出口唇......

那是一個穿了蕃夷人衣袍的暮年老婦人,頭發不是很亂,但已稀疏可數.黑黃的臉頰因過於枯瘦而顴骨高突.呆滯的目光不知看向哪裏,不停自語的嘴唇讓皺紋縮得好小好小......這不是我的奶

媽媽......這不是我的奶媽媽......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奶媽媽決不是那男人口中之人!世上怎會有出賣自己女兒的媽媽?何況那是多麼愛我,我也多麼愛她的奶媽媽!她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媽媽啊!

“丫丫......別搶我丫丫......說好隻要嫁妝,不傷丫丫......奶媽媽該死!媽媽該死......”剛才還靜若偶人的老婦人突然狂性大發,瘦如五根枯枝長在一片貧脊的荒土上的手掌拚命的扇打自己的臉龐,那就是幾根骨頭和一片骨頭的敲擊,甚至連聲音都已不能讓人聽出是在自己掌自己的嘴巴,而更象幹木棍在互動時才會發出的聲響......

就算不是奶媽媽,我也不能眼看這樣的一位老人在病態中自殘“老人家,老人家不要......”可是她的手力超出我的想象,拽不住那瘋狂的枯手卻在那股蠻力帶動下把我的手重重打在了老人臉上......好大的力啊,好重的一擊,因為雖不能體會老人的感知,但我的手已疼得似有斷骨......而且那枯黃幹瘦的臉上竟留了紅紅五指印跡......痛了嗎?痛了嗎?怎麼那傷害而留的痕跡反而給她的臉添了些許生氣......痛了嗎?痛了嗎?怎麼如我嬌弱善良竟給了我最愛之人一掌......是我的奶媽媽啊......紅印處顯現而出的眼瞼下的黑痔......曾留下我幼年時多少撒嬌耍賴的濕吻......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佑悔罪之人吧......阿彌陀佛......姑娘,別拉她,那是我的老妻在贖她的罪惡之心......她的心遺失在她親生兒子設的慌言騙局裏......遺失在對兒子沒有乳哺欲補之時卻傷害了她人的罪惡陰影裏......遺失在她聞之心愛女兒因她一時貪念而身陷匪窩時......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她的罪要自贖才能心安......你我無能為力.....”

老僧句句真誠卻也句句無奈......撚動的佛珠在祈願佛祖的恩澤......緊閉的雙目是不忍看眼前的殘況......

是奶媽媽說出了我嫁妝的價值豐厚,是奶媽愧疚未哺兒子的慈母之心被兒子慌言隻奪財不傷人而激起一時貪念......是奶媽媽的兒子尋來騙人庶士要求夜半出嫁,又跑去山中勾來匪團兵將......

天啊!如果說世上萬物皆有因果!那麼是我有十惡不涉的前生,今世才來經此惡報!還是我要受這幹人等的恩報於若幹年後的來生...... 善為!惡做!無論什麼樣的行為,最難過的就是自己心裏的關卡!別人怎麼看?你會在乎,但可以隨雲跟霧的在時間的推移下消散......自己怎麼想?你說不在乎,可留在心裏的卻是終己一生也未必能解的結......

天遠雲高夢隨風,

人心海遙遙。

情深意長斷點雨,

草場路迢迢。

幾多昔年留憾恨,

化淚不識親。

厚愛留緣終相見,

無語歎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