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隱忍不發的情愫會在黑暗裏的蠟燭微弱的燃燒,別人看不見,更觸摸不到,隔著大抵有銀河灣到地球的長度遠遠看著。
王俊凱把她約在興榮小區,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屬於他們擁有的像天堂般向往的回憶,隻不過以前會甜蜜,現在隻會是難受到胸腔永久地壓抑住泛散的陰霾。
家具是一層不染的,甚至連微小的細節都沒有改變,可他們的關係再無轉圜的餘地。這裏就好像是有人經常打掃,卻沒有人煙的味道,冷寂的,倥傯的。
王俊凱真的在短短幾天就好像蒼老了,他的胡渣泛著淡淡像海藻的色澤,疲憊的川字眉正淌入眸底,桌上還有幾瓶的提神醒腦的樂虎。他的領口半敞著,眸子裏有著難以言喻的亮澤,又似乎是夜幕的黯淡的空灰。
她挪了屁股下的位置到他的身邊,像以前一樣重新弄好他的襯衫,用手指撫平他的眉頭,溫聲道,“怎麼了?”
他忽然身體湊上前,骨節翻白的大掌按住她的肩膀,眸子是嗜血的猩紅色,彌漫著硝煙的氣息,他壓低著沉悶的嗓音冷聲道,“翡泱卷走的那筆巨款拿不回來了,也不知道是誰在一邊搗鬼,跟公司合作的一些公司忽然撤資了,現在公司已經周轉不靈了,我害怕我苦苦經營的心血就此分崩。”
夏七渝嬌媚的音色像一瀑甘泉降臨在撒哈拉沙漠上麵。“別怕,不管怎樣你還有我啊。對了,我聽說你的妻子的姐姐聶大律師不是很有錢麼?”
他笑了,“有錢又能怎樣,也不是親生的姐姐,更不會借給我了。”
“為什麼?不是親生就不借麼。”
“她也是個狠心腸的女人,除了對聶安縱容,對別人她就是條隨時會發動進攻的野狼。”
風很大,像夏季劣質的風扇少掉某個零件而發出的顫音,貼在落地窗的娃娃圖案被卷起來了,嘎吱嘎吱是玻璃杯瓷杯的搖曳那一瞬間竟有生死的無畏。
昨天氣象台就有廣播今天會有台風卷係北部地區的地方,正好興榮小區在本市就是屬於北部,台風猛烈像威武雄壯的將軍要破城而入,幸好有他反應過來,快步流星衝過去把落地窗的窗帷都關上,他已經累得像個孩子一樣體力透支癱倒在地。
就在剛才他闖過去客廳的時候,震碎的玻璃劃傷他行動的軀體,把他身上的那件白襯衫都染上渾濁的腥繡味的鮮血,手臂處蜿蜒的血漬像一朵綻放冶麗的薔薇花,蓬勃的生命剛強無比。
眸子緩緩地闔上。
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即便是短暫的幸福安心。
他枕在她馨香四溢的懷裏,均勻稀薄地呼吸,三年來頭一次能有這樣的心安,跟聶安同榻而眠每天都要提心吊膽,生怕打破孤寂的和諧,他很喜歡這樣,恍若還是在年少,彼此間沒有隔閡,能嬉鬧玩耍,也毋須承擔這樣擔子,輕鬆得像是扭開門閥。
“七七,我就要喘過不過氣了,我好壓抑。”還好你患的是選擇性失憶,把那些難過的片段通通扼殺而去,還是能跟往昔一樣,煩惱減半。
她驚詫了一下,半晌才出聲道,“把你壓抑的事情都說出來,都說出來,讓我幫幫你。”
他虛弱地一聲聲笑著,眼眸前隻有拉過窗簾的晦暗,經曆了剛才的那一刻他越來越累了。
淒惶地、難受地、壓力地。
蠕動嘴皮子把這些年壓在他心頭的不痛快都講了出來。至多是來源於公司的壓力,頂著那樣盛大的光環所要承受的能力就比旁人還要多幾倍,還有家裏來給他的壓力,他說得最多的是不能夠得罪聶安,也不知怎麼去對麵。
他去關落地窗的英勇在她眼裏又消失了。
現在後悔以前的選擇又有什麼用處呢?那隻能說是懦弱,不管將來如何,選擇的道理縱使荊棘叢生也不能退縮,但是這話她沒有說出來,她選擇了緘默。
隨後撥打了120。
他的身下是一灘灘的血,怵目驚心,他的腿被玻璃殘渣、細碎的陶瓷紮進血肉裏,他的麵容沉浸得像是一個沒有聲息的bjd白肌娃娃,妝容都沒有上,唇瓣白得像瓷的白秞。
以前在急診室都是她在裏麵,他在外麵,現在換過來了。
手術過程當中,主治醫師的助理要病人家屬簽字,她愣在一旁,她不是他什麼人,連朋友都稱不上的。
耳畔間低微的鞋子擦過地麵渺小的聲響,有輕歎的惆悵,那助理是嘲笑她吧?有錢人家養的外室也不過如此。她還真的是自甘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