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錢江初陽舒翠柳 風卷旗幟天目山
天上星多夜不明,江上船多漁不平。
東洋倭寇攪濁水,盼望戚家真英雄……
哦,是阿爸鄭阿五的歌聲嗎?鄭鐵頭側耳傾聽,輪廓分明的麵孔上,大而明亮的眼烏珠(眼睛)神采奕奕。錢塘江上飄來的漁歌,以其簡練而深沉的旋律,樸素而飽含曆史滄桑的詞句,抓住了這個時代痛苦的、無法平息的精神。是啊,自遠古以來,浩瀚的錢塘江劈開巍峨的天目山,慈母一樣孕育了天堂般美麗的杭嘉湖平原,撥(給)這片神奇的土地賦予了生命的意義。這是一條充滿了靈性,清澈與藍亮的大江,崇高而神秘,散發著高貴、清新、自然的氣息。乾坤如此博大,生命之江川流不息,仿佛大姆神女媧化生萬物山川的塵埃剛剛落定,沿岸的城鎮、村莊、田園、山嶺、溪流莫不匍匐而拜。是啊,中國的土地太廣博,隻有故鄉這一塊毛好(太好),就像姆媽穿針引線緔鞋不用錐子,真(針)好啊。在家鄉的這個舞台上,人生其實是一出戲,重要的不是長度,而是轟轟烈烈的表演啊!
鄭鐵頭長長的脖子,臉蓄唇髭,氣色紅潤,身體魁梧,透著一股成熟男人家的狂野瀟灑和帥氣,格(那)是鋼水倒進模子裏,定了型的小男人家呢。
在遙遠的孩提時期,鄭鐵頭朦朧中時常感覺到十萬天目山的後麵,總有悶雷一般的轟鳴和震撼的撞擊聲,阿爸鄭阿五說,格(那)是吳越國國王錢鏐統領的千萬輛戰車,風煙滾滾的從格(那)兒經過呢。鄭鐵頭記牢(記得)的,為了看格(那)千萬輛戰車,他領著奶弟土伢兒(鄭福土)、奶妹秀伢兒(馬春秀),沿著碎石轔轔的山路,吭哧吭哧爬上小西山。呈現在三個伢兒(孩子)麵前的錢塘江,浩浩然閃著奇異的原始之光。
正是晚快邊兒(傍晚),火紅而壯麗的晚霞照耀著翠綠的山嶺、飄香的橘林,以及山穀裏盛開的花海,尤其是把波瀾壯闊的江麵映射得如同圖畫一般,美侖美奐,美到整個世界都失去了意義啦。真是三個伢兒(孩子)高杆子頂上敲瓷瓶,站得高,想(響)得遠!這氣壯山河的萬千景象,把三個伢兒(孩子)完完全全鎮住啦。
“哇!鐵伢兒阿哥,土伢兒阿哥,誰把錢塘江畫的毛好看(太好看),多大的畫筆啊!一息息兒(一會兒)畫成黃色,一息息兒(一會兒)畫成綠色啊,一息息兒(一會兒)又畫成粉紅色。真象個大地毯呢!”秀伢兒(馬春秀)忽閃著會說話的眼烏珠,睫毛向上翹著,說,“是女媧奶奶(祖母)在江上畫的嗎?她可真是靠的老(了不起)的大畫家啊!”
“啊咿呀!女伢兒曉得撒西(什麼)?說造話(假話)呢!”土伢兒(鄭福土)挺著胖墩身材,橫裏豎裏一般長,細細的眯縫眼烏珠壞壞地笑著說,“格(那)是月亮婆婆掉下來的眼烏珠(眼睛)呢,撥(給)錢塘江照明啦!格(那)閃光的是藍寶石呢。鐵伢兒阿哥,你說是嗎?”
“尋著得來(找到了),秀伢兒阿妹說的對,錢塘江的五顏六色,是女媧奶奶(祖母)畫的呢!”鐵伢兒(鄭鐵頭)機智地回答奶弟奶妹說,“土伢兒弟弟說的也對,秀伢兒阿妹你瞧,月亮婆婆象隻船,不光把眼烏珠(眼睛)掉啦,它把半邊麵孔都掉江裏啦,你們瞧,明晃晃的毛好看(太好看)啦。雖然我們沒看到吳王的好多馬車,我們找到了琴天心(樂趣)呢……”
鐵伢兒(鄭鐵頭)姆媽馮桂子不放心仨伢兒,氣喘籲籲追到山頭上來啦。她著急地說:
“哎喲!鐵伢兒啊,天都墨墨黑啦,你把阿弟阿妹領山上來啦?你這當阿哥的,真是浮兒不十(不老實的人)?不怕夜裏頭(夜晚)姆狼來啦?真是七歲八歲狗也嫌啊,人兒燈(逞能)啊……迢(走),快回家去。瞧你們一個個累的!”
姆媽馮桂子有一副姣美修長的身材,黑亮的眼烏珠(眼睛)閃著睿智的光彩。她有著北方人剛毅的麵龐,下巴、鼻子太男性化,闊嘴巴,心底善良,態度隨和,思路敏慧。仨伢兒瞧見姆媽馮桂子來啦,趕快親親地圍攏過來。
鐵伢兒說:“姆媽啊,我們耍子兒(玩耍),才一息息兒(一會兒)……”
“奶媽吔,”土伢兒(鄭福土)說,“鐵伢兒阿哥說讓我和阿妹來看錢大王的金馬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