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第二任醇親王載灃,生於光緒九年(1883年),屬於當年的80後。他排行老五,家裏排行老二的被選中做了皇帝,老大、老三和老四都早夭,所以,老醇親王死後,作為新的鐵帽子王府的繼承人,他襲爵做了親王,當時,他年僅八歲。屬於典型的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的皇家紈絝。不過,載灃還算是個老實人,在一班兒鬥雞走馬票戲的王公貴子中,真的還沒怎麼聽說他有什麼劣跡。

庚子拳亂之後,載灃滿十八歲,算是長大成人了。西方列強饒過了慈禧,不算她是禍首,但拳亂惹出的禍,慈禧太後她的政府得一個一個地彌補。其中一個大個的,就是亂時殺了德國公使克林德。雖然凶手已經被八國聯軍懲治了,但事並不算完,賠款之外,立了一個牌坊,克林德碑。還不行,還得派一個皇家高規格的使節,去德國賠罪。這個苦差事,落到了載灃頭上。他是皇帝的親弟弟,又是親王,而且成年了,躲也躲不掉。於是被任命為閱兵大臣,出使德國。

關於這個差事,後來的史學家誇載灃做得不錯,不卑不亢,不辱使命。所謂的不辱使命,就是載灃沒有按德皇威廉二世的要求,按中國的三跪九叩之禮來拜見德皇。這種要求,不僅不符合中國的慣例,也不附和德國的慣例。當時在歐洲,並沒有人認為這樣的大禮,是文明的體現,僅僅因為德皇想要羞辱一下中國人。有記載說,其實,當時在德皇的壓力下,載灃要頂不住了,向國內請示,慈禧太後回答說,實在不行,就從權吧,邦交要緊。但是,當時德國已經有了議會,有了媒體。媒體認為德皇讓中國使節行中國的大禮,一種野蠻人的落後禮節,屬於野蠻的行為,因此大有非議。而議會中德國社會民主工黨的議員,也借機抨擊政府。在壓力之下,德皇自己取消了原議。整個過程,載灃其實沒做什麼。但是,畢竟一個生在深宮的王子,有了自己第一次出國的經曆,也算有了點曆練。

如果說,他的第一次差事基本上是聽喝,大事聽老太婆的,小事聽隨從的。那麼他的第二次差事,多少有了點主動性。1903年,朝廷開始推行新政,第一個舉措是開經濟特科。屬於一種特別的科舉,為了選拔新政人才,參加者由地方督撫推舉。考試在保和殿舉行,二十歲的載灃擔任監視王大臣,即總監考。來考試的人,大多為現任實官,見過世麵,老油條了。上殿考試,很多人帶著紙煙、呂宋煙和各色雜煙,大小煙袋鍋一應具備。載灃見此,大喊:“不許在內嗅煙,要嗅出去嗅!”沒人理他。有人還接茬,嘀咕:“嗅煙包,又不至於有火燭。”(所謂火燭,即有著火的危險)就這樣,應試者該抽煙,還是抽煙,在噴雲吐霧中,完成了考試。

沒辦法,在那個年代,人是要有點資曆的,年紀太小,即使身份高貴,也沒有人買賬,況且是在大亂之後。但是,這些參加考試的人,完全沒有想到,五年之後,二十五歲的載灃,在慈禧和光緒死後,居然成了攝政王,國家實際上的最高領導人。幹了一輩子政的慈禧,在臨死的時候,卻不肯給光緒的皇後隆裕一個機會,硬是讓一個男人載灃來演她自己的角色。而這時的載灃,僅僅做了一年的軍機大臣,手裏沒有經過任何一件像樣的大事,屬於名副其實的“學習上行走”。

可是,這個學習還沒學好的學生,卻不肯,也不能做學生了。他不能再容忍朝臣們的無視,要整人,要收權。就這樣,以袁世凱為首的一批批漢人,離開了一個個的重要崗位,連新購進的巡洋艦,都由滿人來當艦長,不會指揮,就委托給大副二副。各地的資源,路礦權也要收回。錢財,自己掌控,資源,自己掌控,兵權更是自己掌控。自己成了海陸軍大元帥,六弟載洵,主掌海軍,七弟載濤,主掌參謀本部(軍諮府),陸軍大臣,則讓一個討人喜歡的滿人花花公子蔭昌來做。最後,皇族內閣出台,十三個閣員,九個是旗人。這樣大手筆的收權,漫說在清朝曆史上罕見,在整個古代史上,也不多。

有人收權,就有人失權。在清末民智漸開,滿人統治的合法性降低的情況下,這樣的收權,不僅得罪人,而且失掉了士紳的人心。載灃這樣的能耐,不多不少,恰好葬送了滿人的統治。武昌起義,全國響應,他束手無策。隻能聽從慶親王的建議,屈尊把他趕走的袁世凱再請回來。袁世凱回來了,他也就隻好退位,回府去做醇親王,一丁點反抗都沒有。當初如此的氣魄,如此的大手筆,都飛到了九霄雲外。當然,到了這個時候,他留在宮裏的六歲的兒子,皇位也沒有幾天好坐了。

按溥儀的說法,說他父親,其實是一個挺趨新的人,特別愛好科學,如果有機會,可以做一個科學家的。這倒不假,載灃的確對西洋的玩意,很有興趣,在接受西方習俗方麵,也挺開通。對於所有的改革,包括立憲,也一直都堅持。唯一的問題,是事事都要自己說了算。從留下來的老照片看,他還是一個慈祥的父親,身為親王,能抱著兒子照相的,當時還真不多。可惜,時代偏把這樣一個人推到風口浪尖上,結果犯了最大的錯誤,送掉了自己的祖宗江山。